6.欢送派对（下）

“干杯！”

“干杯。”

透明的高脚杯在空中相撞后，激起一层深红色的浪花。

“怎么样，这可是我珍藏的葡萄酒，味道还不错吧。”

“味道醇厚，却不会让人觉得腻味。酒特有的香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涩味，这恰到好处的搭配让人在上瘾的同时又不会上头，确实是好酒。”

即使是在如此热闹的派对上，支部长依然没有改变他平时的装扮，在人们都穿着光鲜亮丽的服装来吸引别人的注意或是穿着便服来方便自己玩乐时，这样下摆长到几乎要触到地面的白大褂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在一副画中的一个小黑点，如果没有看到的话就罢了，一旦当你第一次看到这块瑕疵，哪怕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也会不可避免地觉得不舒服。

“没想到支部长你还是个品酒的高手啊，不愧我今天把这宝贝拿出来了。”

听到对方的评价，肩膀上带着红袖章的男人显得格外的高兴，作为工程队的领队，一直都因为工作的原因而憋着酒瘾，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畅饮一番了，还听到了这样的夸奖，这几日的辛苦看来也没有白费。

“不过话说回来，有这样的机会也是多亏了支部长提出要举办这个派对啊，你知道我们这些粗人什么都不会，但就是喜欢热闹，对我们来说，世界末日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在当下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救满足了。”

又是三杯酒下肚，领队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在醉意的作用下，说话也渐渐没了分寸。

“领队，你喝醉了。”

“不，这点小酒还差得远呢，我可是号称千杯不倒的人啊。”

在喝酒时，最不能对酒鬼说的话便是“醉了”二字，因为无论说是你们其中的哪一方喝醉了，他都会充耳不闻地继续将酒灌入肚子里。

领事伸出手对前方的所有方向都做了一遍摆手的动作来证明自己没醉的事实。

“这样吧，我个人是相信你是喝不醉的人的，但这毕竟只是我一个人的观点，要想所有人都认同你这个称号的话，你就得向所有人展示你的酒量。”

“但，这要怎么做？”

虽然支部长说的很有道理，但关于具体的方法，领队却一头雾水。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只要你向在场的所有人敬一杯酒，这样所有人都承认你的实力了，然后我再顺理成章地以支部长的名义将‘千杯不倒’这个称号给你，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啊！”领事听到自己终于能将自己的称号证实的消息，兴奋得一掌拍在了支部长的背上，“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些阴沉的人，现在看来是我以第一印象看人了呢，哈哈。”

“那就这样了，我这就去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支部长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嗯，这是当然。”

支部长目送着领队用胳膊夹上了好几个酒瓶走向了食堂的中心，对付这些缠人的酒鬼，需要的不是表达自己的抵触，而是顺着他走，用他最满意的方法引导其主动离开自己，这就是位于酒桌上的智慧。

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有时候总是得花点小计谋才能得到一些自由空间呢。”支部长没有再继续看着前方热闹的人群，而是微微向后骗过头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像是自言自语道，“你说是吧，贝纳。”

“......”

见到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贝纳只好从角落中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灯光照射的死角，如果不注意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有人站在那里，更何况一直都没有与任何人交流的贝纳。

“我觉得既然是参加聚会的话，应该要穿的可爱点才行哦。”

贝纳穿的依然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衣服，与其说是来参加派对，不如说是路过这里顺便来看一下的路人更能让人相信一些。

不过，这一点其实也轮不到一样没有换衣服的这个男人来说吧。

贝纳没有打算回答他的话，而是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对于她而言，她不打算也不可能融入这样的场合。

“不打算说吗，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呢。”支部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将高脚杯放在了桌子上，“那么，既然不想要参加派对的话，为什么不待在房间里？来这里当一块不说话的木头不是远不如早些上床睡觉么？”

“......”

贝纳依然没有说话，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支部长的心情丝毫，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继续进行着看似毫无边际的谈话。

“说起来，虽然我在这待不久，但我还是挺喜欢这地方的。没有大都市那样的喧闹，也没有小村庄那样的冷清，有的只是美酒和足够的私人空间。偶尔与同伴们喝喝酒，偶尔和做一**好，工作时尽职尽责，工作后自由自在，现在想来，之前的那几个家伙也是这样过的吧。”

也许是无意中想起了什么，也许是自己也有些醉了，支部长低下了眼眸。

“不过即使是这样，依然有没法去正视的事情，依然有即使用尽全力也没法去改变的事情，看起来美好的世界是因为丑陋的地方藏在了阴影里，自以为简单的生活是因为过去的记忆散落于风尘中。一直都认为的平淡生活和普通的自己，直到某个喝着下午茶的午后，全部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完完全全撕碎，你才直到在从那漂亮的皮囊里流出来并不是甜浆，而是令人作呕的脓水。”

这是一番有感而发的抱怨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酒醉后的胡话？无论是内容还是比喻都显得莫名其妙，这样的话绝对不像是正常状态的人说出来的吧。

但，贝纳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胡话，即使说出这话的人可能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但仅仅是这句话所表达的东西确是真实的。

“我不是来听你诉苦的。”本来就心情不是太好的贝纳可没心思听别人介绍自己的心路历程，“如果实在想找人聊天的话，麻烦去找刚刚陪你喝酒的大叔。”

“哈哈，虽然是拥有着相同经历的人，但却完全不愿意听同伴分享过去吗，还真是不近人情啊，贝纳。”

“我可从来不记得当过你的同伴。”

“好吧好吧，既然不是同伴的话，那让我们提早结束这愉快的闲聊时间吧。”既然对方不愿意聊天，自己当然也没法一直在这里单口相声，“相对的，我会开始下一个你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

“都说了，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如闭嘴更让我感兴趣。”

“是这样吗，我倒是对这个话题挺有自信的。”支部长笑了笑，完全没有在意贝纳完全没有掩饰的不耐烦语气，“比如.......你擅自带琪亚娜她们去矿洞里面的事......”

“.......”

虽然贝纳依然没有吭声，但从她现在微微皱起的眉头上可以看出，这个话题已经不能再让她和之前一样平静了。

“在工人们从工地上回来的时候，你与琪亚娜小队四人却晚了近一个钟头才回到支部，在这段时间里四个人究竟能做什么呢？我想，作为女孩子，很有可能会被崩坏结晶吸引而想要进到矿洞里面看看吧。”

不知道是从工人那里得到的情报，还是纯粹的猜测，支部长的每一句话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所得出的结果。

“我记得在西伯利亚历年来的条款中有过明确规定，除工人以外，任何人都要经过许可才能进入矿洞，否则均以犯罪处理。既然你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支部长若无其事地喝着杯中的红酒，听起来只像是在确认的一个问句，却一字一句都像是责难般不允置疑。

“我是带她们去了矿洞里面，这一点我不需要否认，而且对于这个行为引起的后果，我也愿意承担。”

“你的意思是，想要认罪伏法吗？”

如果是罪行被揭穿的话，一般人不是恼羞成怒，就是拼命掩饰，这样的反应，倒是难得一见。

“如果你认为这是罪行的话，当然可以称为认罪伏法。”

即使在现在，贝纳的眼神中都没有透露出一点多余的感情。

“不不不，你可是资历比我还要老的员工，我可不会将你怎么样。”好像自己的小玩笑让对方的敌意更深了，支部长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我要知道的是，你的目的，你将他们带进矿洞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作为这里的最高掌权人，支部长自然知道矿洞里不仅是单纯的崩坏结晶开采地，在更深处的地方，还封印着一条从崩坏中诞生的魔龙。

只是，支部长不知道贝纳与那条名字相似的魔龙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说，琪亚娜·卡斯兰娜与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的打算。”从支部长的眼神中，贝纳可以感受到一股针扎一般的刺痛感，这与之前他谈到过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股深到掩盖不住的恨意，“但很遗憾，那个与琪亚娜的复活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东西而已。”

“那你确认到了吗？”

“算是确认到了吧。”

“是吗，那这样的话，我可以开始了吧？”

支部长看向了在房间另一半的芽衣和布洛妮娅，在嬉笑玩闹之余，她们都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些什么的样子，不过显然，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如果是特意藏起来的东西，是根本不会被找到的。

“......要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兴趣去管冒牌货的生死。但有一点我想要提醒你......”贝纳拉开椅子站了起来，“你从别人手中得来的东西真的就是你的记忆吗？”

“......谢谢，我会牢记的。”

不过，对于一个已经不正常的人来说，这种话根本就不可能听进去的吧......

没有再停下来一步，贝纳推开门走出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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