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莎·诺切瓦尔。
这是父母给我起的名字,含义为亲切。
我想,这个名字应该是父母希望我成为一个能和大家都玩得来的女孩吧。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
因为,当我有了要去询问这些关于自己的事的意识时,能够答出真正的答案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是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两人,都在一次战役中牺牲了。
而作为那次战斗指挥官的伊利塔家族族长,也许是为了承担一部分后果,主动领养了我这个遗孤,带着我进入了本来毫无瓜葛的伊利塔家族。
呵呵,一个心智都还未完善的小女孩在父母双亡后被迫被带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一切的事物、一切的人都要重新开始熟悉,这听起来好像是很残酷不是么?
或许当时的确是如此吧,我也记得我曾为此哭了好几天,也因为害怕而将行程搁置了很久,直到他第五次登门拜访时,我才在满心的担忧与留念中接受了这个陌生男人的好意。
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个一定是我一生中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吧。
......
......
“这位是诺切瓦尔家的小姑娘,叫**丽莎,从今天开始,她将会成为我们家族新的一份子。”
这是我最初的欢迎仪式,在伊利塔家族的礼堂上,我站在这个家族所有拥有着一定地位的人面前,被身为伊利塔家族族长的男人介绍着。
心就像失控了一样在胸膛里乱撞,脸颊也早已像烧红的木炭一样滚烫,我不敢抬头面对这些比我年龄大了好几倍的人们,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就会被她们赶出去。
“爱丽莎,你能向这些叔叔阿姨介绍一下自己吗?也许以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靠他们的帮忙哦。”
男人如是对我说道,语气中并没有身居高位者的盛气凌人,而是柔和得像被我放在枕边的娃娃。
但我却并不能像他那么轻松,在这些控制着一个大家族方方面面的人们面前,我拼命地想着能够让他们觉得不失体面的话语,但想出了千条万条,却都在还未出嘴前就相互撞得粉碎。
“我......我......叫做......叫做......多多......”
果然,已经语无伦次了,连我都可以想象到他们异样的表情了,这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女孩,一定会被当做废物扔回去的吧。
“各位,看来这位爱丽莎小姐并不习惯处在众目焦点的位置说话呢。”
突然打破了我的窘境的是一个黑发男孩,虽然和我年纪差不多,却与我截然不同,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面不改色地说着话。
“既然是加入我们的新成员,那么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在这里像开学前的报道一样做自我介绍。毕竟通过言语的了解终究不过是表面上的,只有在今后的生活中,我们才能在不断的接触中了解到这位爱丽莎的全部不是么?”
“夜,你怎么又突然闯进来了,不是叫你在家里陪你母亲么?”
“别露出一副这么难看的表情嘛,父亲,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们这些大人不就会让一个小女孩下不了台了吗?哈哈。”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的相遇。
像一束阳光一般,一瞬间便击穿了一直笼罩在我心中的阴霾。
......
......
“话说,你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诶,你指什么?”
“当然是指当我侍女这件事了,听说你还是主动和父亲提出的请求。”
“是啊,这可是打败了好几个竞争对手后才赢得的奖励呢。”
“......”
这是在我加入伊利塔家族的一年后,我在不断的努力后,终于成为了艾利克里·夜·伊利塔的侍女,负责跟随着这个家族的小少爷,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整天跟着一个人走来走去,事事先行,事事留心,这是一件很费精力的差事,但我却乐在其中。
“我又不是没有手没有脚,要做什么自己会去做的,哪需要什么侍女,父亲又乱做主张。”
“那你是很讨厌我么?”
看到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我很生气,但并不是因为为之付出的努力被这一句话扁的不值一文,而是他并没有看重我。
“不,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跟着你?”
“跟着我也太......”
他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偏过头去。
“......那好吧,等会儿我会向叔叔请求辞去侍女的工作的。”
虽然有些遗憾,但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去给他添麻烦,否则就事与愿违了。
“嗯,快去吧,不,还是现在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就这么讨厌我,希望我马上离开吗?
“嗯....好的......”
费了好大力气,我才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毕竟,一厢情愿如果真是事实的话,所有被其容纳的东西都会变成难以言喻的辛酸,而这种感觉,是那个小孩子的我无法去吞下的。
“然后,在那之后,我们做朋友吧。”
真是的,在送给别人甜味的果糖之前,一定会塞一堆难吃的冬瓜糖,这个家伙一向都喜欢做这种讨人厌的事。
......
......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上战场,父亲!”
在伊利塔家族的一次会议中,夜·伊利塔第一次当着所有长辈的面对着族长吼道。
这时是第三次崩坏爆发的初期,在突然爆发式增长的崩坏影响下,出现了以杀人为天性的崩坏兽,许多人也承受不了崩坏的侵蚀,变成了名为死士的行尸走肉。
在国家的命令下,伊利塔家族即将全部出动,与妄图侵害国家的崩坏兽群作战。
“你知道的,前段时间你才因为承受不了崩坏能的负担而大病了一场,怎么能在刚刚恢复的这段时间再随军出征?”
“那种程度的事根本不值一提!你心里也很清楚,我是这里最强的指挥官,只有我才能带领大家去面对这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怪物!”
“夜·伊利塔!!”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叔叔咆哮的样子,如同毫无征兆的惊雷一般让人胆寒。
“你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吧!别以为你得到了几次国王的夸奖就可以目中无人了!是,你的指挥能力和策略可能是能顾在一定程度上扭转战局,但你也别忘了,我们是第一次面对这些被称为崩坏兽的家伙,它们有数个成年男性的大小,它们轻易便能摧毁一栋楼房,它们至今为止杀了无数人,而我们却他们的尸体都没有见过。敢问在这样严重的情报缺失下,你能做出多少正确的判断,你又有多少把握能让这些思维模式未知的怪物按照你的想法行动?”
“这......”
“不用多说了,这次由我担当作战的总指挥,而你......就以这次战斗得出来的情报作为资料来进行以后的作战吧。”
在叔叔不容质疑的语气中,夜·伊利塔愤愤地踢开门走了出去。
按理来说,还离成年有一段距离的我们本不应该参加这种家族的作战的,但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夜·伊利塔已经担任了好几次战斗的指挥官,并在优越的战绩中得到了国王的嘉奖,甚至听说为此还打算将正处于研发中的战舰送给伊利塔家族。
而,具有如此才能的人,具有如此战功的人,夜·伊利塔竟然被排除在了一次家族的重要战役中,这是任谁都能看出的私心。身为族长的男人,自知此战的凶险,为了保全自己唯一的儿子,强制性地将最具备胜算的筹码留在了家里。
但,没有人会去反对,即使是轻易就能看出的道理,依然没有任何人去反对,不仅是因为相信族长的实力,也相信着只要夜在这里,自己的子女也会安然无恙,因此,自己在战斗中就不会有丝毫的顾虑。
于是,次日,伊利塔家族几乎四分之三的战力都在浩浩荡荡的军容下出发了。在族长的带领下,他们踌躇满志,脸上没有丝毫迷茫。
这是伊利塔家族有史以来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出征,面对的是在崩坏中诞生的,甚至连具体面容都不知道的名为崩坏兽的怪物。
我没法评价把夜排除在这场战役中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仅仅在初期就表现出了明显的弱崩坏反应的夜能够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不得而知。
但我想,如果真的有夜在场的话,也许这也不会变成伊利塔家族的最后一次战役吧。
......
......
“呐,爱丽莎,你说,(嗝),这崩坏(嗝),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嗝)?”
夜醉醺醺地趴在堆满酒瓶的桌子上,浑身散发着呛鼻的酒气,头也不抬地对我问道。
此时距离那次伊利塔家族出征归来已经过了半年,由伊利塔家族族长领导的全国最强战力,伊利塔家族的军队,仅仅在数月就被这些崩坏兽击溃,在强大于人类百倍的力量前,伊利塔族长的所有计策全部被强行击垮。
这些崩坏们,即使是陷入数百米深的深坑中,也能轻易爬上来。即使是被埋伏的陷阱贯穿,也若无其事地继续向着他们发动攻击。即使是搭建的围墙抵御他们前进,也会被数秒之间将其撞垮。
在这样无法用任何东西来弥补的力量差距下,伊利塔军很快就溃不成军,在损失了大半人员的情况下,返回了国家。而因为痛失族人的叔叔,也因为败仗而遭受了国王和国民的自责,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下卧病不起。
失去了主心骨的伊利塔家族也由此走入颓势,再也没有当年的地位与权力,族人走的走、散的散,仅仅在半年间,包含旁系在内的近万人大家族只剩下了寥寥百人。
“就算你问我这种事,我也不知道啊。”
“是吗?明明都在抗崩坏能测试中(嗝)得到了超高的评价的......”
“夜......”
“哪像我,没有被处理掉就谢天谢地了......”
在名为天命的组织支持下,国家实行了对全员进行的抗崩坏能测试,抗崩坏能力强的可以被录用到专门的机构中学习对抗崩坏兽的技能,而那些抗崩坏能力低的,则直接会被流放出国家,以免被崩坏侵蚀变成死士威胁正常的人的安全。
前几天我们也接受了这个测试,我被检测出具有很高的抗崩坏能力,因此也顺利地进入了训练机构,但夜却只是勉勉强强通过了不被崩坏能侵蚀的及格线,作为正常居民被留在了这里。
也许这只是一个测试,但通过这个东西,人们却产生了一种怪异的优越感,抗崩坏能高的人理所当然地歧视着抗崩坏能低的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危险,但说不准哪天就会失去理智变成怪物。仅仅是因为这种荒诞的原因,夜遭受到了全族人甚至大部分国民的责难。而作为受害者的夜,也整日浑浑噩噩,毫无精神。
“连把能够击退敌人的武器都拿不了,你说我这种(嗝)废人还有什么用啊,爱丽莎?”
“.......”
“谁都打不过,谁都看不起我,站在崩坏兽面前,只有逃跑的份,这样的我,只能活在别人的保护下,没有别人保护我的安全,我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就算是在这样的苟且偷生之下,我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整日被别人看不起,被别人嘲笑。我是真的......真的.......”
那是夜第一次露出这种模样,一向站在人们的崇敬中的天才,只是因为抗崩坏能的优劣就被打入了受人非难的牢笼中,这样的感觉,一定是相当不好受吧。
“夜......”
“啊?我们优秀的爱丽莎·诺切瓦尔小姐,你想要对我这个只会抱怨的弱者下达什么命令么?在下(嗝)一定遵从。”
“夜,你是没有力量,抗崩坏能力低的你连最低级的崩坏武器都拿不起来,面对这些杀人夺命的怪物而言,如果没有能与之对抗的力量的话,再聪明的头脑也没有用。”
“是啊,是啊,我就个废物而已,什么时候一个人遇到崩坏兽一定会被杀掉的。”
“所以,艾利克里·夜·伊利塔......”
“......我,爱丽莎·诺尔瓦尔,在此立誓......”
“......爱丽莎会成为夜·伊利塔的剑,成为夜·伊利塔的刃......”
“.......你无法抵达之处,由我带你抵达。你无法触及之处,由我帮你触及。”
“......我会成为你的力量,扫清摆在你面前的所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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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爱丽莎慢慢撑开疲惫的双眼,将身体从冰冷的墙壁上支了起来。
一边躲避着街上随处可见的女武神,一边忍受着身体状况逐渐恶化带来的高压,爱丽莎的意识已经几乎溃散了。
零星的记忆片段一个接一个地在脑海中浮现,却每一个都无法串联起来。
“这就是走马灯么?”爱丽莎自言自语道。
明明只是想靠着墙休息一下,结果却睡着了,看来不仅是身体,就连精神也到极限了。
“夜·伊利塔......”
自己总算是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从冥府中爬出来,忍受着如极冰一般的孤独,徘徊在不知尽头的迷茫。为了延续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结束的生命,成为别人的鹰犬,毫不留情地杀掉素不相识的人,毫不犹豫地欺骗帮助自己的人。
所做的那么多,却直到最后的最后才......
“这么说来,那个人......”
爱丽莎想起了这几日收留自己的人,他有着一样的名字,有着相同的相貌,一切都与那个人无异,除了一点......
唯独这一点,才让自己无法相信离自己最近的这个人就是自己想见的夜·伊利塔。
“爱丽莎。”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爱丽莎的思绪。
像是特意抓准了时机一般,夜从远处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虽然这时已经是浅夜时分,在昏暗的视线下不容易看清远处的事物,但此地也是没有多少建筑遮盖视线的荒地,能够像现在这样突然出现,这也就说明了一件事。
“你是一直在跟着我么?”
“是。”
面对爱丽莎的质问,夜没有任何的辩解。
“为什么不出来杀了我?我不是伤了你们很多同伴吗?”由于没有很好的控制住语速,爱丽莎猛烈的咳嗽起来。
事到如今,就连说话也变成了身体难以承受的负担了。
“是的,在你杀了城里的人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这是身为舰长的职责所在。”
“那就来吧,如你所见,现在的我,连说话都是这副用尽全力的样子,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任何抵抗了。”
“......”
但夜却没有上前,只是轻轻低下了眼眸,露出了一副忧伤的表情。
“呐,爱丽莎,你觉得一个没有力量的人要怎么样在这个到处都是崩坏的世界中活下去?”
“......”
曾经的夜·伊利塔由于对崩坏能的抵抗能力偏弱,没有办法拿起可以对崩坏兽造成有效伤害的崩坏能源武器,而这样的他,甚至只有一只突进型崩坏兽就能夺走其性命。
“你一直以来没办法将我和你认识的夜·伊利塔结合起来的原因就是这个吧。”
夜轻轻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流出的黑色血液马上盘旋而上在他的手上化为了一把长刀。
“你也许认为连拿起武器都会反噬的夜·伊利塔根本不可能有着这样的力量,更何况是这种形同与世界上崩坏反应最强烈的律者的力量。”
“但是,但是啊,在深渊面前,除了被它吞噬,就只有和它融为一体了啊。”
现在的自己,不是真正意味上的人类,但也只有通过这样,自己才能够守护想守护的人,正是通过这样,自己才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
如果因为这种事,与以前的自己一刀两断,这也无可奈何。
但,至少现在,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想再看到面前的人苦苦追寻着那片仅存在记忆中的曾经了。
“你是说.......不可能的。”
爱丽莎果然还是没办法相信这样的解释,如果以夜的体质接受这种纯度的崩坏侵蚀的话,一定会死掉的。
“这个......”
夜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半臂长的布带,揭开之后,露出的是一把银色的断刃军刀,虽然从刀柄的油漆剥落痕迹来看已经有了一些年份,但其刀身依然光滑锋利,可以看出经过了很细心的包养。
“这是......这是......”
爱丽莎记得这把刀,它是夜第一次获得卓越战功的时候,国王颁给他的奖励,从那以后,夜便一直把它佩戴在腰间。
“是的,我其实从你被姬子重伤那天就知道你就是真正的爱丽莎了,犯着被发现的危险也将你藏起来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
纵里寻她千百度,这该是如何的辛酸,该是如何的惆怅。
爱丽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脑海中的脸终于清晰起来了。
即使已经和以前不同,但夜·伊利塔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终于......终于触碰到了这趟折磨的终点。
“爱丽莎,我原以为,再度重生的你,不应该再因为以前的我而自缚手脚,但却没有想到你会为此而受到更深的折磨。碍于你记忆的缺失没能让你认出我,却也只是停在原地毫无作为。直到现在,才找到了能让你想起我的时机,拿出了不再阻止你执着于过去的勇气。对不起。”
如果真要追根溯源的话,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归罪于自己。正是自己的犹豫,自己的迷茫,只顾及保住现在所珍惜的一切,却忽视了爱丽莎为追寻过去所付出的努力。正是这些,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而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已经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爱丽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虽然在现在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就连以前咬着牙撑过的煎熬,都已经成了过往云烟。
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听到了想要听到的声音,仅仅如此,就已经足够了。
“爱丽莎......”
如果说不难受的话,那是骗人的,夜知道,即使现在爱丽莎还能支持住身体,但从她的神色来看,已经是崩溃的边缘了,就像是叠放起的多米诺骨牌,只要其中一块稍微只撑不住倒下,其它的一切都会随之连锁性地倒塌。
“呐,夜.......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但还是谢谢你最后能让我见到了你,这样的话,我终于能稍微安心一点了。”爱丽莎笑了起来,即使笑容是那么疲惫,却也温柔得像是傍晚的阳光,“不过到最后,还有一件事想要你能够帮我。”
爱丽莎顿了顿,理好有些皱的衣角,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尽可能整理了自己的妆容让其看起来显得端正一些。
......
“和我战斗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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