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崩坏

“稍微好点了么？”

手中的白开水散发着淡淡的雾气，盘旋而上再融为空气的一部分。

“嗯......”

虽然嘴上说着让人放心的话，但有气无力的语气却暴露了少女依然很虚弱的事实。

从废弃仓库回来后，爱丽莎的头疼发作越来越频繁了，而且每次头疼过后都会让她陷入到很虚弱的状态，这种像是回声一样循环往复的过程直到现在已经几乎让其达到了无法自由行动的地步了。

夜将手中的药片和白开水递给了爱丽莎。虽然简单地让医生看了看，但医生也没有看出什么究竟，只是给了他们一版头疼药而已。

相当的敷衍，即使是加夜班有些不满也应该好好看一看病人吧。

“唉......”

但抱怨归抱怨，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再想做些什么也不现实了。

夜坐在了爱丽莎的床边，默默地看着她那有些苍白的面庞，心里又浮现了过去的情景。

在第三次崩坏刚刚爆发时，崩坏抗性低下的自己也因为适应了不了突然改变的环境而卧倒在床上。

那时候的自己，每天都在那方寸之地上挣扎着，没有人确定自己能不能撑过这段时期，让身体为了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足足1个月，每天都能听到有人因为与自己相同的状况而死去，也有一些人终于在不屑的努力后恢复如初。

这段时间里，虽说时常有亲人前来探望，但唯有爱丽莎时刻陪在自己的身边，鼓励自己，陪自己说话，坚定地相信自己一定能好起来。

这样想起来，也许如果没有爱丽莎的话，那自己可能也活不到今天了吧。

现在看着这张与爱丽莎一样的脸，夜仿佛感到了角色置换一般的奇妙感觉。

“滴滴，滴滴。”

就在夜沉浸于往日的回忆时，通讯器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在这种时候打扰你，真是失礼了，舰长。”

投影上出现的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女，鼻梁上的眼镜也掩盖不了其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双目。

“怎么了，符华？”

“是姬子少佐委托我通知你的，关于那件‘杀人鬼’案件有新的进展。”

“是吗？”夜看了看正微皱着眉头躺在床上的爱丽莎，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但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过啊。

应该，没问题吧.......

夜终于还是放下心中的顾虑站了起来、

“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夜最后将被子捋了捋，转身走出了门。

==

数十分钟后......

“舰长。”

在沧海市的天命极东分部，穿着和平时一样的工作服的符华手捧着一叠资料静静地等待在舰长室里。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工作，就会一丝不苟地去做，甚至连服装也要达到最佳的状态，这是符华的作风之一。

所以，即使是现在这种深夜看到符华穿得这样正式，夜也没有感到很惊讶。

“让你久等了，符华。”

“没关系，请不用在意。”

虽然同是讲究到每一个字的使用，但同样的话，从符华的口中说出来却让人感到很舒服，不像之前的丽塔那样，总觉得像是包着糖衣的毒药一般。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夜连坐下来慢慢听的意思都没有，尽可能地省下时间也好让大家能够早去休息。

“好的。”符华翻开了手中的文件，并将其摊开在了桌上。

翻开的这一页贴着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是一张血红伤口的放大图，在这样的倍数放大下，连血肉组织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见到这样不明所以的重口图片的话一定会感到身体不适吧，说不好连今天的早餐都能从胃里翻出来，但好在夜并不会受到这种事情的影响，反倒是注意到了之前在现场没有发现的细节。

“这个裂口......”

夜指着被划开的皮肤边缘皱起了眉头。

虽然伤口确实和之前分析的一样是被利物划开，但裂口处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整，反倒是在放大之后看到了一些乘次不齐的地方。

“在后期的观察中，发现伤口并不是被刀剑一样的靠锋利的刃来造成伤害的武器造成的，而能够造成这种类似伤口的，应该是一些能够刺入皮肤之后再顺势拉开裂口的武器。”

“钩子，或者是尖刺之类的吗？”

顺着符华的话来想确实好像该是这样的东西，但这样的东西好像一般并不会作为人的武器来使用吧，只是想想拿着这样的东西杀人，还是多次使用相同凶器的情况下，这也太别扭了。

“好像还是得不到了结论啊。”

夜轻轻叹了口气，即使真的有这样的奇人存在，那样的高手真的会无聊到要夺走好几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的性命吗？

“舰长，钩子和尖刺的确有可能，但为什么不想想一些更容易出现的东西呢？”

“你的意思是？”

“指甲。”

符华向着夜张开手掌，展示着自己被修剪得光滑工整的指甲。

“这可真是个突破性的想法。”

看似不靠谱的提议，但可能却意外地贴近事实的真相。

即使可能不像是符华这样工整的指甲，但只要是够长够尖锐的指甲，也能够成为战斗中的利刃，而且这种长度的指甲，在一般的女孩手上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如果真的是指甲的话，那没有凶器的痕迹以及伤口的状况都可以得到解决了，而且还能将犯罪者缩小在女孩范围内，对于继续寻找犯人也有所进展。”

终于是得到了一点突破口，虽然只是一点臆测，但总比什么也没有要好多了。

“而且，如果是女性的话，那有没有可能是防卫过度呢？”

夜想到了其中一个死者手上握着像是作为武器的垃圾桶盖，而倒向巷子里端的垃圾桶也极有可能是在死者拾取垃圾桶盖作为武器时顺脚提倒的，而在准备袭击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时，却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攻击一击毙命，所以现场才连抵抗的痕迹都没有出现。

一切似乎都像是散开的云雾一样渐渐清晰起来。

“还有一个发现，舰长。”

符华用仪器挑出来了一张城市地图的投影，在地图上有好几个被红圈圈起来的地点，也就是死者被发现的各个位置。

“加上姬子少佐之前隐瞒的几处，共用5人被以相同的手段杀害，这些人死亡地点虽然各不相同，但却并非没有规律可寻。”

符华在投影仪上将各个红圈围了起来，而在这一条连接它们的线上，又形成了一个新的圆圈，而这个大圆圈所围起来小块区域，便是罪犯出没的地点。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夜的视线停在了圆圈的边缘处。

这个圆圈包括了一部分城市的边缘地区，而之前自己去过的那个废弃仓库，则很明显地被包含在其中。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夜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用来研究死者复活的废弃实验场所，仓库中的死士机甲，可能是用指甲杀人的少女，以及死者残缺不全的肉体......

“呐，符华，你当女武神多久了？”

“......大概......五六年吧......”像是有些记不清时间的样子，符华在思考了一会后才慢慢说道。

“如果死士将人杀死之后，他们会做什么？”

“杀死之后么？虽然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死士毕竟曾经也是人，除了崩坏能之外，也需要一些其他的能源作为补充。”

符华虽然没有明说，但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杀掉的人会成为她们能量的一部分，而方法，很有可能便是......

像野兽一样夺走猎物的肉。

但，如果是实验失败产生的死士所造成的结果，没理由会像一个犯罪的高手一样懂得隐藏自己啊。

要知道，死士这种生物，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去抑制哪怕一点点对杀戮的渴望。

除非......

那个死士还认为她是个人类.......

一条线索在夜的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在她真的认为自己是人类，那么在理性的作用下，极有可能会抑制自己想要杀死同类的冲动。

对于死士和崩坏兽而言，杀死人类就像是平时的喝水吃饭一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自己必须要做到习以为常的事，如果真的仅凭区区意志力去制止这种作为身体运作必要的步骤的话，结果可想而已。

绝对是无比的痛苦......

“该死。”夜暗骂了一句，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想要去相信那样的事。

但，如果仅仅是可能性的话......

“符华，姬子为什么要叫你来告诉我这些事情，她人呢？”

少有的，夜露出了相当明显的焦急神情。

“姬子少佐？”符华歪了歪头，“她说这些地方看起来很可疑，也许罪犯会在今天出现，她要去巡逻一下。”

“.......”

唯独这时候，夜觉得姬子的这种敬业精神让自己觉得格外的苦恼。

“应该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吧。”

“没有了。”

“那早点回去休息吧，辛苦了，符华，明天见。”

“好......”

没等符华说完，夜就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是有什么要紧事么，舰长？”

.......

==

虽说已入深秋，没有了喧闹的蟋蟀声，但今夜还是静得让人有些不舒服。

如白玉一般皎洁的月光下，人的影子模糊不清，时不时便呼啸而过的凉风，就像利剑一样扎在为数不多的行人身上。

这样的夜晚，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么？

如果有的话，大概也不会是什么能让人驱散这份寒意的事情吧。

......

“呃......”

即使是睡梦也不能抑制住这要命的头疼。

恍恍惚惚之间，爱丽莎又睁开了眼睛，但这次她的视野里，只有洒满了一地冷霜的月光和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的白色窗帘。

那个人，不在么？

夜，他又出去了么？

爱丽莎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敞开的窗户中吹进来的凉风像针一样扎得自己的头生疼，即使知道这可能无济于事，但也许将其关上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慢慢吞吞地穿上鞋子，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三步一停地向着窗户走去。

爱丽莎拉开窗帘，透过窗户抬头看去。

今天的夜幕中除了一轮弯月之外别无他物，就连曾经一直陪伴这它度过这漫长黑夜的星星们都不见了踪影。

见不到爱慕的太阳，甚至连星星都离自己而去。

这样的月亮，该说是孤单得可怜么？

就连这月光，都让人感到寒冷得刺骨呢。

......

“呃......”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爱丽莎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事并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即使是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自己，依然还是适应不了。

有人说，习惯疼痛是一种可怕的事，因为只要一个人对于疼痛习以为常，没有了恐惧感，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就离死不远了。

死亡，这当然是爱丽莎不愿意接受的。

但，如果能够稍微减轻一点点这难以忍受的痛苦的话，靠近一点深渊也未尝不可吧。

“得快点才行，至少......在回来之前......”

爱丽莎没有沿原路返回床上，而是转头走向了房门。

这对一个病人来说，在这种时候出门可不是什么好事，但爱丽莎知道，这是唯一能对付这由心而生的痛苦的方法。

如果要继续下去的话，必须得让这该死的头疼缓解下来才行。

为此......

“咚！”

几乎是用全身的重量撞开了门，爱丽莎走了出去。

......

......

夜晚的街道与温暖的屋里相比就像是一个冰窖。

即使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风也不会给你留下一丁点的温存。

在如此的攻势下，相比是刚从被窝中醒来的人也会一瞬间就困意全无吧。

但对于爱丽莎而言，这些外部环境自己却感受不到分毫。

愈演愈烈的头疼已经让自己的全身都陷入半麻木的状况，别说是体温上的变化，就连脚底踩在地面上传来的触感都无法感知。

再这样下去，可能连仅存的意识都要被这痛苦的折磨吞噬殆尽了。

那样的话，就连死亡的命运，都无法依靠着自己去阻止了。

爱丽莎默默地走向，寻找着一个帮助自己缓解疼这状况的契机。

至少，要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这是爱丽莎的期望，但找到一个同是满足偏僻和恢复契机的地方又谈何容易。

终于，再也支持不住重得像石头一样的身体，爱丽莎一个失神栽倒在了地面上。

撞击地面带来的疼痛感像是一根点燃的引线一般，一瞬间带着爱丽莎一直积压着的苦痛冲垮了防线。

“啊......啊......”

低声的哀嚎，蜷缩着身子。

但那像是无数虫子咬在骨头上的感觉已经蔓延至全身，脑袋就像是即使到达了临界值还在不断胀大的气球一样随时都可能要炸开。

会死吗？

在这样下去，绝对会死吧。

在见到那个人之前就会死吧！

不，不行......

我要活下去。

所以，为此......

必须，非得......

“小妹妹，你怎么......嗝......躺在这里啊？”

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身形摇摇晃晃，两腮泛红，说话断断续续还夹带着偶尔冒出来的嗝声。

一不留神就喝到了深夜，为了体现自己的男子气概强行拒绝了朋友的送行选择一个人回家。

却没想到这劣质的啤酒竟然能让自己回家的路都变得歪歪扭扭，甚至于平时闭着眼睛都能回家的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不过好在自己并不是今夜唯一一个丢脸的人，面前这个倒在地上的人，一定也是喝多了酒以至于直接将这冰凉的路面都当做床了。

实在是一个值得钦佩的醉汉年轻人呢，哈哈......

这样看来，身为前辈的自己，当然有义务去关系一下酒量欠佳的后辈了。

“这里......嗝......可不是睡觉的地方哦......嗝......要睡觉的话，起码得找一个像样的地方吧，比如......草丛之类的？”

男人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地在没有摔倒的前提下顺利地蹲下了身子，虽然酒精这种东西确实能让人放下平时的伤心事，但对于控制平衡的小脑来说，好像确实不太搭调呢。

他将手打在了自以为的“同道”身上，将其慢慢翻过身来。

“啪。”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却先一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其上加注的力道甚至让自己都动弹不得，显然不像是一个醉汉该有的状态。

“什么嘛，原来你没睡......”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让男人的醉意消失了大半。

但这寒意的来源却不是那所谓的深夜的寒风，而是存在于他眼前的，可视化的存在。

少女慢慢地转过头来，眼神却比任何男人见过的生物都让自己恐怖。

恐怖到自己现在都想飞奔逃跑，却因为发软的双腿而摔在了地上。

“救......救救......”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男人都没能喊出那短短的两个字。

==

“还是没有任何状况发生啊。”

姬子一脸苦闷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本来委托了符华帮自己将最近发现的结果告诉舰长，自己趁着这段时间出来巡逻，但已经快把地图上圈出的地方都逛完了，也没有发现任何行踪可疑的人。

“算了，什么都没发生当然是最好的。”

姬子无奈地说道，没有状况也就意味着暂时没有人受到伤害，这从另一只方面来说也算是一种好结果吧。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小块要查看的区域了，不过既然之前都没有任何异样，这里应该可能性也不大吧。

失算了，早知道应该等着舰长一起来的。

让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一个人走夜路什么的，也太让人担心了吧！

姬子自言自语地抱怨起来，即使没有什么收获，但与其它男人同行的话，在这样的气氛下一定会触发美好的事情的。

对，就像传统的galgame里一样，男女主同行在皎洁的月亮下，两人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爱慕之心，男方鼓足了勇气向少女表白，少女起初很惊讶，但还是红着脸答应了男生，最后两个人喜结连理。

这样的场景，真是太让人激动了啊。

沉醉于自己幻想中的姬子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最后的一块区域，这里离舰长的住处比较近，料想应该会比较安全，所以姬子才将这里作为最后一块检查的区域。

不过，是今夜的光线不太好么，一路上也没有看到什么人的样子。

姬子继续向前走着，最后的区域夜不抱什么期望了。

“唉，既然这样的话，不如顺道去夜袭一趟舰长吧。”

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姬子自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充其量就能由此让自己稍微开心一点而已，也不至于被这孤单的巡逻弄坏了心情。

“！”

突然，一阵腥臭袭来，让猝不及防的姬子打了个寒颤。

“这是什么味道？”

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有着这气味的印象，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姬子顺着气味走到了一个分叉路口，直到她将身子转向另一边，她都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一个浑身是血的黑发少女，正用自己血淋淋的手一点点地撕扯着一具满目全非的尸体。

没有满足感，也没有喜悦感，少女面无表情地将撕下来的东西塞进自己的嘴里，像是在进行一项必要的工序一般。

“......”

见到这一幕的姬子胃里不受控制地翻江倒海起来，即使看过不少所谓的重口恐怖片，但当这种事真正的发生在眼前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该死的东西。”

姬子花了近一分钟才镇定下来，死去的人已经无法挽救，自己该做的，是将这个吃人的怪物处理掉。

“......”

此时，正在享用晚餐的少女也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她慢慢地站起身转了过来，满嘴的鲜血不断地顺着下巴滴下。

死士？丧尸？恶鬼？

姬子已经不知道将眼前这家伙归于认知范围的哪一类生物了，毕竟，姬子从来都没有感受到如此的感觉。

与之前见到的律者不同，这个怪物并不能让自己感到那种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威压，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透心的恶寒。

不过，感觉归感觉，既然遇到了，那么打到她便是。

姬子拔出了背后的巨剑，将其指向了这嗜血的怪物。

“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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