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斑驳的回忆

“明天即将开启第十二律者——绯狱丸的讨伐作战，请相关人员今天好好的休息，以最佳的状态来完成明天的工作。”

天命特派到极东分部的讨伐律者行动的负责人卡里诺尔宣布了作战会议的结束，转身从侧面走下了讲台，在场的人员们也一边交谈着一边向着会议厅外走。

有的人期望着参与这次战斗胜利之后会得到的奖励和名望，有人则担心着明天会不会出现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所有的人都因为即将讨伐那传说中无比强大的残暴律者而情绪浮动起来。

“……”夜依在会议厅一侧的墙壁上，默默看着这些女武神和技术人员们离开，逐渐的，夜闭上了双眼。

……

……

【明天就是歼灭战了，紧张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看着爱丽莎毫无顾忌地贴近自己的脸，夜稍微撇过头来缓解尴尬。

【是么？】爱丽莎直接将夜的头掰了回来，【你看看你明天的战友们，他们可个个都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呢。】

这也是理所当然，第三次崩坏爆发之后，身为国家守护神的伊利塔家族自然要身先士卒，明天便是将危害国民安全的崩坏诞生的怪物们一举歼灭的讨伐战，这是灾难降临后的第一场大规模作战，也是伊利塔家族继续保持自己神圣形象的又一块垫脚石。

【以我们的实力应该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但作为指挥官的我而言……】夜皱了皱眉，【敌人是最近才出现的未知生物，各种情报都太少了。】

【不用担心啦，我们有英勇无比的族长大人，世界最高的科技结晶之一战舰艾利克里，团结一致的大家，再加上你的指挥，再怎么强大的敌人都会被轻松解决掉的。】

【但我还是觉得有一丝不安。】

【真拿你没办法呢。】

爱丽莎对着坐着的夜低下了上半身，柔顺的黑发划过夜的手掌，带来一种很舒适的触感。

【这样吧。】爱丽莎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夜的额头上，将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夜•伊利塔死掉的。】

……

……

【出征之前的军队么……】

夜此刻都无法忘记当时的光景，身为守护神的伊利塔家族主力在崩坏兽和死士的碾压下一触即溃。在压倒性的力量之前，人们的信心完全崩塌、恐惧迅速发酵，已经变成一盘散沙的军队在战斗力完全劣势的情况下连有序撤退的指挥都无法执行，只有在四散而逃的过程中被一个个追上捕杀掉。

从那之后，伊利塔家族一蹶不振，最后消失在了这末日之下。

“真是怀念啊，那时候的大家也是这样一边讨论着回来之后的庆功宴一边兴奋地跑出去呢。”

“！”

失神的夜完全没有察觉到卡里诺尔的接近，不禁被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过这里的大家可都是对抗崩坏的好手，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像当年连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的我们一样。”

“……”

“抱歉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卡里诺尔连忙赔笑，毕竟这是家族落寞的开端，对于自己和夜来说都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只是一看到他们那个样子，又不禁回忆起当时在家族的时光了。”

“没事。”夜并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对卡里诺尔有明显的抵触，反倒是淡淡地对其表示了包容。

“不过你轻易地断定律者还停留在德丽莎和‘芽衣’遇到它的那片森林是认真的么？”夜问道。

“理由有三。”卡里诺尔微笑道，“根据女武神‘芽衣’的报告，名为绯狱丸的律者处于恢复能量的状态，那么为了保证恢复的速度，它极有可能不会花费多余的力气去转移位置。第二，既然它可以控制周边的崩坏兽作为护卫，那么一般的敌人就不能轻易靠近，而真正有能力的敌人想要来找它，藏起来也迟早也会被找到，那么不如多恢复一些力量来打败敌人。最后，绯狱丸的性格似乎相当的狂傲，对于我们这种蝼蚁一般的人类肯定是不放在眼里的吧。”

卡里诺尔不禁扬起了嘴角，眯着眼睛对夜说道：

“当然，律者是不会明白人类身上的无限可能的，你说是吧，夜？”

“……”

虽然卡里诺尔的推理很有说服力，夜也认同了他的理论，但这最后的一句反问却让夜感觉到了一丝不适感。

“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没想到还能这样动脑子想问题。”

“科学家只是比人多了一点点求知欲而已，实际上都是脑子很灵活的人哦，这种程度的推理还不在话下。”

“……”

总觉得卡里诺尔的笑容变得愈加让自己腻到恶心了，毕竟这是个整天都挂着笑容的古董绅士道坚守着，偶尔见几次还觉得新奇，但对于夜来说，这无处不在的礼貌实在令人恶心。

夜索性迈开了步子准备离开。

“说起来，这几天都没有机会问你，以前和你一直在一起的爱丽莎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坐着艾利克里离开了么？”

也许是卡里诺尔觉得与自己的关系有所缓解才趁机想借着爱丽莎来进一步填满与自己之间的隔阂，但这冒失的问题却再一次揭开了夜捂的严严实实的伤口，钻心的痛楚瞬间在自己的心脏里扩散开来。

“……她啊，她为了保护我死掉了……”夜的脑中像乱麻一样搅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才找出了这一句苍白的句子。

“啊，对不起。”卡里诺尔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连忙道歉，“我不知道……”

“不，没事，不怪你。”夜背过身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像今天一样站在这里，那么爱丽莎救回的这条命就会再次白费掉。”

“夜……”

“那天借给我运输机钥匙的事，谢了……卡里诺尔……叔叔。”说着数年都未曾说过的生僻称呼，夜摆了摆手走出了会议厅。

【是的，我可能在那天就被迦尼萨杀掉了吧，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

夜咬了咬牙。

==

“……”

少女静静地坐在粗壮的树干上，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树木来承担，少女得以享受密叶遮掩下的阴凉。

蓝紫色的短发吸收着树木由蒸腾作用弥散在空气中的水分而变得冰凉，些许发梢触到自己的肩头带来舒适的触感。少女连衣裙没有被压住的裙摆被忽然刮过的一阵风吹得微微飘动，自己却只是看着远处的风景没有理会。

“绯狱丸先生？”

“嗯？”

“八重樱小姐离开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带着其他人来攻击你了吧，你这样什么都不做真的好吗？”

少女的声音像天边的云朵一样柔软。

银色毛皮的巨大狐狸懒散地垂着自己的五条尾巴，将自己的头趴在臂弯里，眼皮都没有撑开，声音却威严无比。

“现在的我力量已经大致恢复，那种脆弱的人类，不管来多少，我都会一律杀掉。”

“即使是八重樱小姐吗？”

“……”

来源于自己力量的八重樱确实是一个棘手的存在，不过对于绯狱丸来说，八重樱对自己还有其他的意义。

“樱的话，这次我会彻底地同化她的。”

“哈哈……”

“你笑什么？”

“对于八重樱小姐，绯狱丸先生是相当地看重呢。”

作为被崩坏选中的强大律者，绯狱丸一向不将人类卑微的性命放在眼里，但似乎对于这个叫做八重樱的少女，它却反常地没有杀死她，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通过某种方法来拉拢她，不管怎么样，这也太反常了。

“……”

绯狱丸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是与自己同拥有着律者地位的少女，自己也没有义务对其一一坦白。

绯狱丸仍闭着眼，思绪却回到了从前。

……

……

那时候的自己只是一只狐妖。

虽然如此，绯狱丸却没有像其他妖怪一样喜欢骚扰人类。

对于自己而言，只要安安心心地度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于是为了保证自己生存环境的舒适，绯狱丸运用自己的力量驱赶周围的崩坏兽和死士。

本来简简单单的像是打扫房间一样的行为，却在某一天被一个附近村子的村民遇见了。

原来绯狱丸驱赶崩坏兽的行为，恰好也让不远处的八重村免受到了崩坏兽的骚扰，而这一切都被他们认为是神明的恩惠，这一天，村民误打误撞竟然碰到了真正的神明。

绯狱丸也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带即使迅速地利用地形挡住了身体，却还是被发现了存在。

村民回到村子后便宣扬着神明的存在，不久之后，八重村擅自地将自己当做了保佑他们的神明。不过这些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生活，没有看到自己的样子，也不会来寻找自己，绯狱丸依旧继续着驱赶崩坏兽的日常，虽然偶然会去自己所谓的神社看一看，但终究还是没有理会他们。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很久，绯狱丸持续着自己枯燥且漫长的人生，直到那一天，它在神社见到了名为八重樱的女孩。

一开始绯狱丸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女孩，只是认为她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蒙蔽的信徒而已。

但渐渐的，绯狱丸发现这个女孩经常会来这里祭拜自己的神像，每日都重复着希望村子能够永远幸福下去的话。

真是白痴啊，我根本就没有能力让你们的村子丰收，让你们的村民和睦相处，我所做的只是清扫我的领地，对你们的保护，只是顺便而已。

但奇怪的是，绯狱丸变得经常去神社了，每日躲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重复早已烂熟的话语。

也许是寂寞吧，至少绯狱丸是这么想的，自己数百年来都没有朋友，每天来听听这个女孩的废话也挺好的。

于是，绯狱丸开始去了解这个女孩。

绯狱丸知道了这个女孩叫做八重樱，是一个坚强乐观的女孩。

绯狱丸知道了这个女孩虽然英气凛然，却意外地喜欢可爱的小动物。

绯狱丸知道了这个女孩有一个关系要好的妹妹，樱将这个妹妹视为至宝。

绯狱丸知道了这个女孩文武双全，睿智公正，深得村民的仰慕与信任。

绯狱丸知道了这个女孩是八重村的巫女，继承了灵刀·樱吹雪。

......

越是了解得深，绯狱丸就越是乐在其中，原来之前被自己所看不起的人类竟然也会有如此丰富的内容。

最后......

绯狱丸知道了祭祀的存在。

每隔一段时间，八重村的人会将其中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孩杀死，然后献给神明，作为来年的祈福。

而这场盛宴的主持，就是八重樱......

自己没有下过这种命令，是那个见到自己的村民的鼓吹么？还是后来的某人的怂恿。

绯狱丸从来没有想过人类被杀死会让自己如此的厌恶。

被同类杀死，被周围的朋友和家人杀死，仅仅为了一场所谓的供奉。

这就是人类的强大之处么？

绯狱丸最后看了一眼围坐在刚刚死去的“贡品”周围有说有笑的人们，那个每日来祈福的女孩此刻一脸严肃地站在处刑台上，手中的长刀沾满了猩红的血液，重新回到了山的深处。

之后的每日，绯狱丸都在思考着这件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伴死了，人类还能在一旁谈笑风生。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对一个都不知道是否是编造出来的神明深信不疑。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坚强温柔的八重樱，会亲手杀掉另一个女孩。

......

但越想，就会越迷茫，就会越痛苦。

也就是这时，自己被崩坏的意识悄悄的乘虚而入，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拥有了律者强大的力量。

绯狱丸并没有害怕或是后悔，反倒是惊异于这股力量，他总觉得这力量能让自己明白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于是绯狱丸再次去了八重村。

但此刻的八重村俨然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到处都倒着人类的尸体，似乎刚刚还在举行着祭祀，地上还有美酒和各种各样的食物，只是这些东西都沾上了腥臭的血液失去了原本的美味。

绯狱丸继续往前走，见到了身着华美巫女服的八重樱。

她依然如以往一样美丽，对服饰的精心打扮也没有变，连耳旁的发丝都完美地梳得整整齐齐。

但此刻的八重樱，挂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邪魅笑容，握着已经被完全染成红色的樱吹雪，身上的巫女服、大腿上、手臂上全部都沾满了粘稠的血液。

不仅如此，八重樱的身前还站着一名白色长发的少女。白发少女身着黑白相间的修女服，背后耸立着一个像是十字架一样的巨大物体。

八重樱突然开始微微地晃动起来，绯狱丸这才发现她已经身负重伤，逐渐薄弱的意识再也撑不住沉重的体重，从而失去了平衡。

白发的少女赶紧上前撑住了八重樱，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中。

看着八重樱慢慢苍白下去的脸色和无力垂下的双臂，绯狱丸本以为自己会感到伤心。

但一股无法控制的喜悦却直涌心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人类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生活。

虚构一个根本没有见过的神明，为神明献上贡品，甚至杀掉自己的同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生活下去而已。

自私，残忍，但......有趣。

绯狱丸一个飞跃冲到了两人旁边，在少女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把抢过了少女怀中的八重樱，将自己的力量以及意志一并灌入了八重樱的身体里。

你的话，一定能够接受的吧。

因为我们，都是唯己是图的妖怪啊！！！

......

......

“呐，绯狱丸先生，你明明长得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整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呢？”

“走开！”

不知何时少女已经从树上下来了，还趁自己睡着的时候抚摸着自己的毛皮。这不舒服的感觉让绯狱丸不禁吼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似乎被吓到了，一边迅速地后退一边慌张地道歉。

这不完全就是一个胆小的正常女孩么？

“......我说，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希儿·芙乐艾？”

眼前的少女完全和之前的样子大相径庭，甚至说是两个性格相反的双胞胎姐妹更有可信度。

“我吗？”希儿用手指着自己确认道，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提问的必要，这片森林里现在除了希儿和绯狱丸，就只有一些没有明显意识的崩坏兽和死士而已。

“无论是勇敢的希儿，还是善良的希儿，两个都是我哦。”

“......”

“现在的我是软弱的希儿，而那个希儿是因为姐姐而变得坚强起来的希儿。”

希儿伸出食指和中指，用另一只按下了其中一根手指。

“当一个我出现的时候，另一个就会沉睡，另一个醒来的时候，这一个我就会睡去，就是这样的关系，不过如果你想问哪个是真正的我的话......”希儿将两根手指并在了一起，“他们都是我哦，一样的愿望，一样的身体，一样的灵魂。”

“是这样吗？”绯狱丸不屑地撇过头去，这样的解释其实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在我看来，那一个你的灵魂要深邃得多。”

“嗯？我不是很懂诶，绯狱丸先生。”

“算了，这种事情都无关紧要。与之相比......”其实这件事在希儿出现在自己眼前说要帮助自己恢复力量的时候就想问了，“为什么你要来协助与你毫无瓜葛的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凭着满腔的爱心？这可不是律者这种存在的理念。

“......”

希儿并没有立即答话，只是微低着头。

渐渐地，希儿的嘴角扬了起来，变成了最开始的让人心里发毛的冷峻笑容。

“我只是想要姐姐回到我的身边而已。”

“我可不会帮你做这种无聊的事。”

“没关系的。”希儿的眼神如刀剑般刺骨，“你一定会帮到我的。”

崩坏3rd黎明之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