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嫉妒螺旋

“喝！”琪亚娜一记勾脚踢在布洛妮娅举起的盾牌上，强大的力道让布洛妮娅稍微后撤了一小步来站稳脚跟。

“一如既往的单凭蛮力的打法。”布洛妮娅随即操作重装小兔用左手的炮腔砸向琪亚娜，但被琪亚娜一个下腰躲开，并顺势一个后空翻拉开了两者的距离。

“那你又怎么样呢？变成这副样子之后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就可以背叛我们了么？”琪亚娜将双枪交叉在身前，短暂的蓄力之后，从弧角的中心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火球飞向对手，这是琪亚娜所持双枪——烈焰毁灭者的特有技能，能够将敌人在高温的折磨中化为灰烬。

“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和这力量没有关系。”重装小兔俯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布洛妮娅，像是一个防护罩一样地包裹住了自己的主人，高温的火球吞噬了两者，但到了火焰散去，布洛妮娅也丝毫未伤。

......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看着两人在面前的缠斗，夜再也按耐不住了，虽然就现状而言，两人似乎是势均力敌，但琪亚娜一直都在用自己的灵活来与布洛妮娅周旋，根本没有打破重装小兔防御的迹象，就体力消耗而言，也是控制着机器的布洛妮娅更具有优势。不过最令人在意的事，布洛妮娅始终没有像之前的战斗一样使出自己的技能，也就是说，现在的布洛妮娅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会输，现在的琪亚娜的败北只取决于布洛妮娅何时准备了结对手。”

那么，只能让自己来强行介入并用最短的时间击败布洛妮娅夺回芽衣后迅速撤退才是最保险的方法，再这样拖下去一秒，队伍被逆熵的援军围剿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虽然有些对不起琪亚娜，但情况危急，也顾不上这些了，这样想着的夜轻轻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黑色的血液流淌而出，迅速凝结成一把黑色的长刀。

“等等，舰长。”就在夜刚迈出一步时，德丽莎伸手拦住了夜的去路，“你不要插手。”

“可是......”

“我明白的，舰长是明白了琪亚娜一定会输吧，的确就现状而言，琪亚娜不可能能胜过布洛妮娅。”

“那为什么要拦着我？”

“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算是我的任性也好。”德丽莎抬头看着夜说道，“请让她继续下去吧。”

“这......”虽然脑中翻滚着无数种反驳的理由，但夜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面前的德丽莎的表情，充满了与话语中的坚定完全相反的悲伤。微微皱着眉，死死地咬住下唇，双手抓住自己的衣领，力气大到似乎要把领口的口子扯下来，她也知道这样做是下下之策吧，搞不好会全军覆没也说不定。但德丽莎是如此的了解琪亚娜，看着琪亚娜果断地拔出双枪迎接对手的挑战的时候，就知道了琪亚娜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所以，所以，作为长辈，德丽莎无论如何也想要解开琪亚娜的这个心结。

“......呼——”夜长叹了口气，手中的长刀化成一滩血水落到地上，“真是，我知道了，姨侄俩都是那么乱来。”

“谢谢。”德丽莎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算了，作为长辈的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为这两个任性的小鬼争取点时间了。”姬子推开门走了出去，夜与德丽莎随后也跟了出去。

......

......

“你这家伙，为什么要绑走芽衣，害死温蒂。”琪亚娜跃到布洛妮娅的正上方，以上身朝下的姿势对布洛妮娅发起射击。

“这一点我无话可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做的。”布洛妮娅向上举起盾牌，像保护伞一样挡住了从上方袭来的子弹。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的生活不是很开心么？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为什么要背叛相信着你的我们？”落地时已经到了布洛妮娅的身后，琪亚娜蹲下身子，用扫堂腿想要击倒对手，却被布洛妮娅跳开。

“之前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布洛妮娅在拉开距离之后抬起炮腔向琪亚娜射击。

“啊！”琪亚娜躲闪不及，被这一发炮弹直接命中，爆炸带来的冲击力将琪亚娜向后猛烈地推去，撞在后面的墙壁上砸出一个深坑。

“你应该知道的，琪亚娜。”布洛妮娅慢慢地说出那冰霜一样的话语，“我们其实是互相讨厌着对方的。”

......

“舰长。”

“怎么了，德丽莎？”

“你觉得布洛妮娅和琪亚娜的关系怎么样呢？”

“很好啊，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看他俩都是在一起打打闹闹，不过也是在这件事之前了。”

“......”德丽莎垂下了眼眸，“在我看来，她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很差呢。”

“怎么可能？”这明显超出了夜平日里与三人组相处得到的认知，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开玩笑一样，因为互相讨厌的两人竟然还会一起组队什么的，根本就说不过去嘛。

“怎么，觉得说不过去吗？”德丽莎继续说道，“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么久来，想必舰长也对两人的背景有了些了解吧。”

“嗯......嗯......”

“芽衣曾经是崩坏产生的第三律者，有着操控着雷电的能力，在失去了力量之后恢复了身为人类的认知，也因此被天命接受成为了休伯利安的女武神。而芽衣恢复人类身份完全是琪亚娜一人所为，第一次见面便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去拯救这个迷失自我的少女的卡斯兰娜家族的血脉继承人，终于唤回了被崩坏吞噬的少女的灵魂。”

“......”

“失去自我的公主被勇敢的骑士所救，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束的话，确实是一个很圆满的故事。但在两人逃出废弃的学园的时候，遇到了当时孤生一人的布洛妮娅，看到这个孤独而悲伤的少女，温柔的芽衣产生恻隐之心，即使是少女的周围躺着数具人类尸体的情况下，芽衣还是想要拯救布洛妮娅。但琪亚娜不是这么想的，看到杀害同类的人类，自己体内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当时的琪亚娜只想要杀掉这个残杀人类的败类。”

“为什么，被布洛妮娅杀掉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啊？”

“也许是卡斯兰娜家族血液中的正义感作祟吧，琪亚娜当时坚信着布洛妮娅就是随便杀人的恶魔，于是在这样的矛盾下，两人发起了冲突，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最后还是芽衣出面阻止了两人，并通过调查验证了那些被杀掉的人都是一些坏人，布洛妮娅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自卫。于是芽衣接纳了布洛妮娅，没有管布洛妮娅的背景或是形单影只地活动在这末世的原因，只是温柔地对待着她，日积月累中，布洛妮娅也对这个温柔的姐姐一般的人产生了依赖。”

“这不是很好吗？最终三人来到了天命，成为了队友，一起对抗崩坏。”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美好，布洛妮娅与琪亚娜一直对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即使是为了自保，琪亚娜也不能接受如此轻易就杀掉了同类的布洛妮娅，‘既然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的话，就没有必要杀掉那些人不是么？’琪亚娜是如此说的，两人都无法接受对方，但由于芽衣的存在，两人平时都只止于小打小闹，但其实心中的那根刺，至始至终都没有消失过。”

“也就是说两人的关系的维持，全靠着芽衣的存在在维系着对吗？”

“是的，两人之所以没有大打出手，而是像是正常地对待着彼此，都是芽衣这一潭温柔的水消去了两人心头的火。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加重了两人对芽衣的依赖。琪亚娜喜欢着芽衣，所以才在一开始从九死一生的情况下拉回了芽衣。但被芽衣宽容的接纳，被像妹妹一样温柔对待的布洛妮娅同时也依赖着这个再次将温暖而快乐的生活赐予自己的少女。久而久之 ，两人都想要独占芽衣，当看到芽衣对对方的温柔时，就犹如一块石头堵在心口一般难受。即使是在学校时，两人也是拼命地想要超过彼此来在芽衣面前表现自己。”

“所以，在布洛妮娅背叛天命劫走芽衣的一瞬间，埋藏在心头的仇恨终于爆发了，断掉了最后一根维系的线的理念不同的两人，终于再次发生了冲突。”

“是的，所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正的面对彼此的话，两人都是绝对不可能继续成长的。”

“所以才你不让我插手是吧？”

“嗯。”德丽莎点了点头。

“喂，你们两个，要准备战斗了。”姬子从走廊转角跑了过来，在走出房间之后，姬子就一个人对周围进行了侦查，此刻似乎发现了什么状况，急急忙忙地来向两人报告情况，“来了，逆熵的援军。”

“就让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为两人最后争取点时间吧。”夜再次划破了手腕。

......

......

“我知道的。”琪亚娜蹲在地上，刚刚撞击墙壁带来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即使是说话，也是不断地喘着气，“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些人。”

“那些人是死有余辜，留下去也只会祸害其他人罢了。”布洛妮娅依然是很平静的样子。

“明明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的话，完全可以制服那些人而不伤及性命吧。”

“这种人，在末日的时候，在人类需要团结起来帮助彼此的时候还想着为了自己利用他人的人，你真以为你能感化他们吗？”

“你这家伙！！”琪亚娜嘶吼着冲向了布洛妮娅。

琪亚娜挥舞着枪托击向布洛妮娅的头部，在长期锻炼的卡斯兰娜枪斗术的基础上，这一击显得极其迅速而又威力十足，以平常的动作根本不可能闪过这一击。

但布洛妮娅的身体竟毫无征兆地向后飘去，如同漂浮一般后退躲过了这一击，原来是重装小兔拉住了布洛妮娅后退，从而实现了这超乎现实的动作。

琪亚娜挥空了这一击，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借助挥击带来的向左旋转的惯性，向前一步并抬起右脚使出一记犹勾脚。

“咚！”这一脚踢在重装小兔的盾牌上，引起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重装小兔的左手炮腔在一阵变形之后，竟变成了人类的手臂，一伸便抓住了抵在盾牌上的琪亚娜的右腿上，只向上一抬便把琪亚娜扯到了半空中，倒悬在空中的琪亚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甩到了地上，撞倒坚硬的地面上冲力竟还没有完全消失，琪亚娜像是撞在弹簧床上一般弹了起来。

“唔——”但这并不是什么软绵绵的弹簧，这是坚硬的合金地面，巨大的冲击让琪亚娜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来。

但布洛妮娅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攻势，重装小兔一记重拳打在了琪亚娜的背上，又硬生生地将琪亚娜打落到地面上，将地面打出了一个深坑。

连一句痛苦的喊叫都喊不出来，琪亚娜瘫趴在了地上，从额头的侧面不断淌出鲜红的鲜血。感觉像是断了好几根肋骨的样子，琪亚娜想要蜷起身子来缓解一下痛苦，但却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只能颤抖着身体让自己的痛苦毫无掩饰地透露出来。

【不行啊，我，打不过她，我竟然是如此的弱小，这样的我保护不了芽衣。】

“琪亚娜，你是打不过我的。”布洛妮娅撤去了重装小兔，一抬脚直接跨过了琪亚娜向着芽衣的方向走过去。

“不行，不行。”琪亚娜用尽全力地喊道，“给我停下啊！”

但布洛妮娅没有管琪亚娜，只是默默地走向坐在角落昏睡着的芽衣。终于是走到了芽衣的面前。

布洛妮娅看着芽衣，脸上毫无波澜，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不要啊，不要啊。”布洛妮娅突然感到脚踝处传来的触感，停下了举到半空中的手，

“不要......不要......不要夺走我的芽衣，不要再将芽衣从我的身边夺走了。”琪亚娜竟强忍着剧痛爬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布洛妮娅的脚踝，身后的地上条状的淡淡血迹连接到琪亚娜刚刚所在的深坑处。

强力的抓劲让布洛妮娅的脚踝生疼，这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受了如此重伤的人所能拥有的力气。

“呼——”布洛妮娅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长叹了口气，“呐，琪亚娜，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我知道，对于我们两人而言，芽衣姐姐都是非常重要的人。我知道，你是挽救她的英雄，而我只是一个被她挽救的弱者，我是不可能比得上你的。”布洛妮娅的语气却依然毫无感情的波动，“但就是这样的我，看到芽衣姐姐和你吵闹时，看到芽衣姐姐为你担心时，我总是会无法抑制地难受起来，我想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丑恶的嫉妒吧。但，但就是如此，我还是想要更多的体会芽衣姐姐的温柔，任由着嫉妒主导自己。我想也许现在的所作所为，可能也不完全是为了希儿吧，也许也有着份嫉妒从中作梗吧。”

“！”先是一惊，但随后琪亚娜低垂着双眸说道，“看到芽衣对你关心时，看到芽衣摸着你的头说着温柔的话时，我又何尝不是像吃了药片一样苦呢？我又怎么不是妒忌着被芽衣关爱着的你呢？我想要从你手里夺回芽衣分给你的那份本属于我的关怀，所以我想要战胜你，所以我拒绝了舰长他们的帮助，我想要证明只有我，才能保护芽衣。”

“......”布洛妮娅顿了顿，像是突然放松下来一般地说道，“是吗？原来你也是一样啊。真是的，在这一点上，我们竟然会难得的一样丑陋呢。”

“果然，我最讨厌你了。”

“我也是，最讨厌你了。”将所有的积怨一股脑说了出来，琪亚娜不禁释怀般地扬起了微笑。

“那我也就能安心地离开了。”

“什么，你说什么？”听到毫无前兆的话语，琪亚娜惊慌地问道。

但布洛妮娅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慢慢地蹲了下来，从芽衣的衣服口袋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按钮。

“这是什么？”

布洛妮娅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琪亚娜。

“这是什么？回答我！布洛妮娅！！”琪亚娜想要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但即使是用尽全力也不能将自己的身体抬高分毫。

“琪亚娜，希儿是我最重要的妹妹，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她。但在回到逆熵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与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时常会让我感到有些生气，但对我而言，那永远是我无法割舍的生活，在酒精的刺激下，我才知道，我是真正地离不开大家了，想要和芽衣姐姐一起逛服装店，想要和姬子阿姨一起在酒吧喝果汁，想要和学院长一起在教堂里面做祷告，想要和舰长一起看电影，想要，和你每天斗斗嘴。”布洛妮娅直直地看着琪亚娜说道，“但我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我背叛了大家，伤害了大家，毫不犹豫地破坏了大家的生活，即使是现在，我也在做着伤害你们的事。我没有后悔，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得救回希儿，这是曾经的我所留下的罪。但当我赎还这个罪孽时又背负了另一种罪孽。”

“别说了，布洛妮娅，求你，别说了。”

“我想，当我从那天迈入深渊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结果吧。”布洛妮娅抬起头看向房间的门的方向，那外面，有着为了自己还在奋力战斗的三人，像是家长一样关怀着自己的人，“所以，我会按下这个按钮，这样控制我的脑中芯片就会被因为过载而烧毁，这样，我就再也不会伤害别人了，也不会向当年一样杀害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人了。”

“说起来，为了悄悄做这个东西，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布洛妮娅！如果强行靠外力干涉大脑的话。”

“会在破坏芯片的同时，伤害到大脑的吧，也许会死也说不定。”布洛妮娅将按钮拿到了面前，并把拇指放了上面，“你知道温蒂在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明明是应该憎恨这个夺走她生命的人，竟然在最后还叫我姐姐，竟然最后没有责骂我，没有对我发怒，而是微笑着对我说：‘真想再坐一次布洛妮娅姐姐的重装小兔啊’。”

布洛妮娅语气中像是半笑着说道：“真是残忍不是吗？最后还说出让人那么难受的话。但我哭不出来，甚至连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哟，这样的我，如何才能继续活下去呢，失去情感什么的，真的是让人很迷茫啊。”

“等等，布洛妮娅，不要。”琪亚娜全力地将手向前伸去想将那个死亡的按钮抢过来，但只能徒劳地触摸到两者之间的空气。

“啊，对了，笨蛋琪亚娜。芽衣姐姐......”布洛妮娅另一只手曲起手指，只竖起了分成“V”食指和中指。布洛妮娅向上轻轻一抬，两根指头就撑住了自己的嘴角，将自己的表情变成了微微的笑容，“芽衣姐姐，永远都是布洛妮娅一个人的哦。”

拇指一用力，红色的按钮便凹陷了下去。

“布洛妮娅！！！”

像是断线的木偶一般，布洛妮娅一区膝便倒在了地上，在一阵肉耳可听的电磁的嘈杂声中，布洛妮娅再也没有了动静，像是沉沉地睡去一般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琪亚娜！”夜推开门跑了进来，“逆熵的部队数量太多已经挡不住了，赶紧带着芽衣......”

话没说完，夜已经楞在了原地。

因为眼前的琪亚娜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而在她的旁边躺着一动不动的布洛妮娅。琪亚娜双手紧紧地拽着布洛妮娅的手，沉默不语地低着头。

听到夜的呼喊，琪亚娜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了夜。

但回答的话语还没出口，琪亚娜的泪水已然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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