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张铭总算是如愿地借医治为由,得以解决了晚饭这件头等大事,不过虽然是耍点小心机罢,他还是认真地履行好自己承诺的事来。
欧阳元清年纪大了,跌打摔伤这等事可大可小,如果处理不好,后遗病患可不容小觑!尤其他老人家还受了这般严重的创伤和扭伤,一般人不死也该掉半条命了,以欧阳元清这样的年纪来说,他壮得令人惊讶!虽然常年的坐姿让他逐渐变得富态,但比起大腹便便的商人形象,欧阳元清简直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药敷好了,当家的!接下来数日请注意稍作休养,最好不要做太多粗重工作……嗨!瞧我!您本也用不着做啥粗重工作,权当我没说罢。”张铭捋起袖子,整理着圆桌上的杂物和药纸,欧阳元清坐在桌子另一头,浑身上下都被张铭捆绑得严严实实,俨然动不了分毫,欧阳惜阴站在一旁,心说你绑得这么严实,他想动也动不了啊……
“嗯、有劳少侠了!这次所幸得少侠义举相助,鄙人一家才得以幸免于难,某在此,谢过了!”庄严的男人托着关节脱落的手臂,毕恭毕敬地做出辑礼,站在他身旁的少女也微微颔首致意。
张铭收拾的动作到一半顿止,转而挠了挠脑勺,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嘻嘻,当家的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哪有‘义举’那么伟大?”说罢,他接着收拾桌面,一旁的少女主动走上来帮忙整理,“嘿,有劳了大小姐……”欧阳惜阴点了点头,说这是应该的。“……对了!当家的,汤药切莫怠慢了,内外兼疗才好得快。”走前,他还丢下一句。
“多谢少侠关心,某谨记。”欧阳元清道。
“那行,我去看看令郎的伤势,当家的早些休息。”没有一丝滞慢,张铭迅速收好东西离开主人家的房间,不知为何,在那里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可能是有点心虚的缘故?嘛算了,反正把事情做好,其他就不关他事咯。
……
待到他走远后,欧阳惜阴这才扶着爹爹上床,依张少侠所言,腿伤没有个两三天是下不了床的,接下来一段日子里必须时刻跟随照顾,于是欧阳惜阴便很自然而然地承担起这个责任,虽说实际上还是有小花、林山等侍人从旁帮手就是了。
长者抚了抚下颌灰白的须,坐在床边等候林山为他褪下布鞋。
“林山,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诶,好的老爷。”瘦弱的侍人浅浅鞠了一躬,随后瞥了一眼一旁跟大小姐互讲悄悄话的花儿……然后他拖着意犹未尽的花儿一起退出了房间,向老爷和小姐道了别后便关紧了房门,此刻,房间里只剩父女二人。
“爹爹可是有什么事?”欧阳惜阴看了父亲一眼,突然道。
“哦?怎么说?”欧阳元清饶有趣味望着女儿那双清澈的橄榄色眼瞳。
“爹爹撤走小林和小花,就是想单独跟我共处……不是吗?”欧阳惜阴顿了顿,用一种不太肯定的语气反问道。
“哈哈,我闺女有所长进啊!能猜出为父的心思了!”少女没好气地白了名为父亲之人一眼,仿佛在抱怨着:哪有你这么损闺女的?“哈哈哈没事没事,为父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罢了……阴儿,你对这少侠的看法如何?”
“嗯……不好说,就眼下看起来,不像坏人。”欧阳惜阴简练地回答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父亲追问道。
“这个、就是……目的不明。”少女深思熟虑了一番,接着说,“我有想过,此人或许真的只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义士,但细想的话,这种人一般来去如风,除去击退歹人那一环,他已没有理由再帮助我们什么,像他这样尽心尽力的做事方式,反而让人难以相信。”
“……”欧阳元清沉默地望着女儿,“不错不错,见你有这等心思,为父总算放心不少。”于是某个为父者又遭到了女儿的白眼对待——麻批要不要逮着机会就损她呀!她虽然是笨了点儿,但不傻好吗!
“为父早些年间,也算走过几年江湖路,知道一些人与事,像黄舒朗这样的任性妄为之辈也见过不少,像张少侠这般行侠仗义的人更是许多!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切莫因事之善恶定人之善恶!”欧阳元清语重心长,指点着一脸懵懂的少女,后者只有聚精会神的倾听和领会,半句话都不敢插嘴。
“黄舒朗这孩子脾性不好,这跟他的经历或许有关,长辈疏于管教也是一环,尽管他此番行事确实过分,又不顾后果,但我们也不能只因此就去定义他的人生!对于其他人也一样,坏人不可能一生都是坏人,好人也不会一生都是好人,你能对张少侠抱有存疑的看法,说实话我很欣慰……不过怀疑不代表你就得将你的疑虑表现出来,待人之礼数我们还得做好!何况他确实于我们有恩,待之不可轻薄!只需留个心眼即可。”少女闻之点了点头。
“凡事出皆有因果!不论是像黄舒朗那样害你之人也好,像张少侠这样帮你之人也好,他们都不会是闲着没事就去害你或者帮你。害你之人为何害你?帮你之人为何帮你?不论是何物,他们一定有所意图!所以,不要轻易地落实你的决定,三思后行,三思为重!”父亲的话语一字一顿地砸进心里,少女的表情不禁稍加凝重起来,她脑袋几乎放空,只能容纳得下父亲的这一席话语,文字在其脑海里刮起风暴。
“今日跟你说这些,一来是给予告诫!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着实冲动了些。二来是打算提前跟你说好,以免到时你对张少侠的态度把握不好,这个人虽然看不透彻,但其本性不坏,值得与其结交,说不定日后能帮上你们姐弟仨大忙!要多与其亲近,多与其了解,对你们这三只涉世未深的小家伙来说,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
“啊……啊嚏!!”什么情况?着风了今天?张铭一边给自己的两肘搓热,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
他穿过迷宫般繁杂的巷子,跨进花园的圆拱门,四下寻找,总算找到了那位欧阳黎明的住处,一座单薄的小厢房,位于花园后方,相对而言是比较偏僻的位置,不过窗前却有着绿油青葱的花园得以欣赏,有几分置身山林中的舒畅,张铭反而比较喜欢这个环境。
屋子外伫立着一棵纤细的松树,罩下树荫,若是闲时,跨出门外一步,便可感受深林的韵意,倒也蛮是不赖的生活;若是赶上夏日炎炎,偶尔在树荫底下乘凉吃瓜也不错嘛!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巧合,厢房窗外的松树底下,拖着长长睡袍的俏少年郎正好就站在那树下,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少年略显苍白的脸上,丝毫不输于女性的容貌,长发披散,有几分说不出的缥缈,呆站在树下仰望的少年,处在寂静之中,身带着无尽的诗韵光环,仿佛连轮月都为之黯淡……
——然而张铭的内心并没有融入这份意境,他甚至觉得此人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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