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残局

从深夜，到天明。

谁也不知道身穿嫁衣，却只能在新婚床榻上不能动弹的霍冰芙究竟想了多少。

她的内心到底在这段时间里，弥漫了多少的怨恨，多少的愧疚，多少的不甘心。

当房门， 在天明之际被打开的时候。

躺在床上，依旧无法动弹的霍冰芙，已经眼神空洞。

她也说不出什么据理力争的话语来，显然是已经有些万念俱灰，放弃一切的味道。

只有一个脚步进入了房间。

不似少年那股轻盈散漫的状态，而是沉稳内敛的气势蔓延开来。

这不是夏诺。

霍冰芙几乎可以立即判断。

但是这个脚步也让自己足够熟悉，熟悉到对方来到自己床边的时候，女子还是有了些许的波动。

“这小子……真是乱来，快起来。”

当霍正德给霍冰芙解开了禁制，将其在床上扶起来之后。

一脸的苦笑，看着霍冰芙。

“这小子还真是不羁的没边，新婚之夜把新娘子扔下一个人去胡闹！”

而被扶起来之后，没有立即恢复自身气力的女子，显得有些迷茫又颓然无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胡闹？他、他把陈公子怎么了？！”

立马就有了这样预感的霍冰芙不禁出声问道。

霍正德看着终究得自己心疼的闺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还叫他陈公子？你放心，他没有被怎么样，甚至有人说看到了他夜渡离水的踪迹，你现在想找估计都找不到了。”

霍冰芙心一下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因为陈舍的离开，还是因为自己心中好像有一盏灯破灭的感觉。

女子失神的喃喃自语。

“他……一定是怪我不遵守诺言，独自走了……”

“他是独自走了不错，但是肯定不是怪你不遵守诺言，他只是因为计划没有得逞，逃了而已。”

霍正德的话，让女子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这位脸色深沉，深不见底的父亲。

“爹、你说什么？什么计划……我知道私奔的事情是不孝大逆不道之举，但是……”

霍正德摆了摆手，站起身来。

很轻易的将霍冰芙的争辩如一缕微风拂走。

霍冰芙很清楚，这是自己这个六境的父亲对待下属的习惯性动作，这个动作做出来，没有人敢继续在他的面前，解释下去。

她也只能闭上嘴巴。

“陈舍与寻欢楼那名名不见经传的戚夕有染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轻而易举这句话就落下了晴天霹雳。

霍冰芙的脑海几乎一片空白。

从来没有想去调查过陈舍生活的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习惯信任自己这位对陈舍虽然不满，但是不屑于因他说谎的父亲，她很想质疑，但是无异于自欺欺人。

“而两人的联系都和那云水州的青鸾岗有关，这件事情你又知不知道？”

“我……青鸾岗？ 怎么可能……那可是，那可是那些妖怪聚集之地，陈公子他怎么可能……”

霍正德的话，给霍冰芙造成的冲击力太过巨大。

以至于这个女子这时候无法不争辩起来。

俨然听戏曲都没有听过的情节，怎么能让霍冰芙因为三言两语就相信？

而霍正德的脸色已经彻底的凛冽起来。

看着自己被蒙在鼓里的女儿，冷声道。

“我就知道你不清楚这些，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将霍家交到你手上？关于陈舍和戚夕有染的事情，我派人去询问的寻欢楼一个服侍戚夕的婢女已经全部交代，他们的相识，比你遇上陈舍，还要早，这些你自己去问都可以，没有关系。而他们与青鸾岗的联系，完全是我手下的情报。信物，接线人，要不要我一一在你面前呈现出来？”

霍正德的话，虽然没有切实的拿上证据。

但是身为对方的女儿，霍冰芙相当清楚自己父亲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去做马脚的风格。

一切似乎都有了清晰的脉络，一切似乎都如霍正德所说，是为了自己好。

是自己少不经事，一落入情网，就陷入圈套，不可自拔，直到最后还在为那个书生求情。

这一切显得是可笑的没错。

可是谁又来体谅自己的心情？

自己那一颗跌落悬崖， 粉身碎骨的芳心？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啜泣出声。

但是就这样，留下两行泪水，空对着帷幕的霍冰芙，一片冰寒。

好像天地苍茫茫，谁都不可信任。

敏锐察觉到自己这个女儿有些动荡的心情。

霍正德轻叹口气，走回两步。

轻声道。

“芙儿，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或许根本没有那么喜欢他，你喜欢的，是不被拘束，能像你梦想那样，驰骋沙场，爱自己所爱的人生。这是一个身为父亲的我，当时无法理解的事情，不过经历了这些，你也该清楚一些，爹的保护，不是没有道理的，不是盲目的。”

霍冰芙此时根本听不进去这些。

她的脑袋一片雾蒙蒙，幕皑皑。

只是机械性的，习惯性的回答。

“我知道了……”

看着自己女儿这副样子，也没有其他办法的霍正德抚了抚衣袖。

“也罢，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看看那小子醒了没，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听到这句话，之前一直没有波动的霍冰芙，回眸看了过来。

一副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紧张感，占据心头。

“他怎么了？”

霍正德悠悠叹道。

“这位新郎官啊，新婚之夜抛下新娘子不管，竟然一个人穿着婚衣就去了枫林渡口，那里一片狼藉，仿佛经历过暴风一样，而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倒在地上，一脸痛苦，却无法苏醒。”

“他……”

霍冰芙颤颤巍巍的出声，声线的颤抖，女子自己都没有注意。

“好消息是他没死，脉相和气息都很平稳，不过……好像做噩梦一样，偶尔会喊叫，偶尔会痛哭，就是不醒来，现在好一点，正在客房休息，还没醒就是了……”

霍正德话音刚落。

红色的衣角已经穿过了自己的视线。

房门大打四开。

而方才在床上颓然无力的女子，已然一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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