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悲歌

“哗哗——”

海浪拍击在沙滩上的声音很柔软，也很清新——这份清新更多的来自于充满咸湿气息的微风。

“莜菈是第一次来海边么？”

白可静立一边，看着莜菈蹦蹦跳跳玩水的身影，是那么无忧。

“是啊，第一次，和白可前辈一起”莜菈嫣然回头，露出活泼一笑。

怎么说还是有点意外呢，因为……怎么说……唐城还是离海很近的啊！

白可抬头望了望天上，海边不应有的浓重云雾中有什么东西在翻腾，起起伏伏的，像是远古的巨龙。

“哇！白可前辈快看！”

莜菈也发现了空中的巨物，缓慢而沉重的飘荡在半空中，发出悠扬长鸣。

“真的很厉害呢……”她不禁赞叹。

小姑娘似的，无论看见什么，都会很可爱的赞叹一句“好厉害”。

“呐！白可前辈！”莜菈突然背着手转过身来，一边向后踱步一边向白可问道。

“前辈你觉得，它们在说……在唱什么呢？”

意指半空云雾中飘荡的巨鲸不断发出的悠扬长鸣。

像是吹起了最嘹亮，最尖锐的号角，召唤着，纪念着，或是传承着什么东西。

“它们啊，在哀悼”

白可突然拔出了枪，那把银闪闪的左轮手枪，其中收录着凝聚了梦和希望的魂力结晶弹矢。

“哀悼？”

少女突然愣住了。

玩玩不曾想到，在这气势磅礴，波澜壮阔的环境下，白可居然会作出这么沉重的回答。

“是啊，哀悼”少年的白发在海风的吹拂下沙沙轻扬——可以揣测面罩下会是何等的日式美少年。

左轮在他手中转过华丽的弧度，一颗子弹擦着莜菈的发丝飞出，击毙她身后破水而出的巨大海兽。

“为逝去的故者，献上悲歌。”

……

群虫的包围圈中，六个女人在苦苦煎熬着时间。

这里距离岚城大约有四五十公里，中间全是坑洼不平的荒地，就算一路无阻畅行，支援也得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别说半小时，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一分钟，也是完全足够致死的时长。

“你们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那座重装堡垒一般的绿甲虫再次发声，它们或许也明白，岚城的不可战胜性。

“一分钟，给你们一分钟，献上忠诚”

一分钟？逼得夏天洛皱起了眉头，一分钟，要如何解决现在的僵局？

周围的虫子们先行动了起来。

“飒飒！”“沙沙！”

虫群们震动发声器官，有节奏的组成一支慷慨激昂的战歌。

无边的压力震慑着众人。

时间一秒又一秒的流逝，夏天洛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紧张兮兮的祈鸢。

天然单纯的她好像最神圣无瑕的曼陀罗，与那把狰狞恐怖的半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人跟她说过，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打破的死局，祈鸢就是最后一道杀手锏。

只需要——把刀扎进她的心脏里。

可她已经杀过她一次了，用那颗黑矢果结了她的狂暴。

每每想到这里，夏天洛的双手依然会微微颤抖，伴随着心脏的刺痛。

是负罪感么？

有些人，即便是仅仅对她们产生了一丝伤害的念头，便是无法赎罪的极恶。

她已经无力再向她挥起刀了，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除却这一茬，无论什么手段都会产生伤亡——就凭她们绝对不可能在这虫群中扛过半个小时。

面对一个boss和面对带着一群小怪的boss，中间的区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时间到了，那就——死吧”

绿甲虫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场，群虫的战斗之歌戛然而止，换成了狰狞的嘶鸣。

“啊——”

沐小仙的杀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力释放，刺耳的尖叫伴随无数血刃搅碎众人周围的，妄想靠近的所有虫子。

与此同时，莲的身上以最快的速度爆发出最多的触手，将众人包裹在里面，形成一面厚厚的肉盾。

在面对威尔达的时候她也用过这一招。

大大小小无数的虫子踩踏着同伴们破碎的尸体蜂拥而上，爬满了整个肉盾。

沉默的棘盾者依然巍然不动，像是一尊无神的雕塑。

静默足以杀人。

“轰！”

肉盾突然炸开，血肉的女巨人突跃出十几米高，试图借助这一股冲劲，杀出重围。

毕竟包围她们的虫子，并非每一只都有棘盾者和绿甲虫的水平。

棘盾者的触须轻轻抖了抖。

这是它第一次动——这微微的动作证明它确实是个活物，而非雕塑。

半空中的血巨人像是绊倒了，伴随着怀抱中少女们的尖叫直线坠落，在荒土地上摔出一大片尘埃。

无数虫子即刻冲了上来，再次爬了个密密麻麻。

莲只能尽力蜷缩自己的身体，把女孩们护在怀里，免于群虫的啃噬。

虫的毒液在她的血肉上灼烧出烟雾，就算是神的血肉也有极限。

十倍的重力把她按在这个土坑里动弹不得——那边静静看戏的大家伙们，其中一个动手了。

别说三十分钟，就是一分钟她们都扛不住。

蝗虫一样的小虫们在啃食着她的神之躯，一边疯狂撕扯血肉，一边暴动着肌肉开启了进化之路。

各色的外骨骼开始清一色的朝着暴虐的血红色变化，同时鼓胀着蜕皮变大，敌我不分的从同伴和血巨人身上获取支持新身体的养分。

怎么办？怎么办？祈鸢慌出了神——这已经是绝路了。

外面群虫吱吱的撕咬声惊心动魄，且不说莲是不是真的能够忍受，这层肉壁在那些咬合力惊人的口器面前也绝对抗不了多久。

让人头皮发麻的撕咬声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响。莲只是紧紧抱住她们，再也不动弹一下，不知是为了保存体力，还是……

祈鸢已经全然没了理智——就算身上的双加护，在这虫海面前也不一定能翻盘。

而且就算是她——免疫所有异能系和神秘系能力，再生强到几乎不死的她，也不愿意被恶心的虫子们啃食，直至尽头。

“呵——”

祈鸢浑身都激起了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恐怖的群虫嘶鸣，还是……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哈了一口气。

视野中天旋地转，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空气安静的发冷。

“很……幸苦吧？”

有人附在她耳边呢喃。

“已经没有办法解决当前的情况了吧？”

那人在不断撩拨她本就燎急的心。

“束手无策吧？”

“但是不用担心，无论小鸢鸢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向我求救的话……”

柔软的手按在了她的胸口，没有温度的怀抱想尽量给她带来一丝暖意。

这个姐姐，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想……

明明让她莫名心安，却又让她冷的发毛。

她是被恶魔偏爱的女孩，背负罪恶……

“请……”

祈鸢薄唇微微颤动，犹豫着后面的话。

一旦说出来，就能得救——虽然没有谁向她许诺过，她却未曾怀疑过这一点的真实性。

对这个女人她信任到了骨子里，不亚于对岚姐的信任。

她怀疑过——或许……她就是她，是她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关于信赖方面，或许只有自己……

“请……帮帮我……”

既然是对于自己的请求，自然不必再吝啬什么——即使前方是无尽深渊。

她接受了恶魔的诱惑，睁开了猩红的双瞳。

闪耀如月。

变世的绯红之月。

“葬——”

单这个字不知有怎样的魔力，不可言述的气场震撼了身边所有的人——

“继续上次未完成的——给我吧！我的爱！”

在血巨人狭窄拥挤的怀抱里，‘祈鸢’粗暴的转过身来，不由分说的把嘴唇堵在了沐小仙嘴上。

引力的漩涡开始转动——那边静默的巨兽感应到了某种无上的存在。

“嘶——”

它咆哮着冲了上来，完全不顾踩碎撞死了多少虫蚁，要在一瞬间果结敌人。

山丘一般大小的巨身足以碾碎一切，坚不可摧的金甲与棘刺上赋予了使目标脆弱的异能系能力——虚弱目标，然后碾碎它们。

迅捷的影子刺穿莲的肉盾，破空而出，直指棘盾者，妄图拖住他三分一刻。

半身剑化身残暴的野兽，凶猛咆哮！

但巨大的体积差距却让它看上去那么渺小，站在棘盾者面前的它，更像一颗从山脉滚落的石子，卑微到可以忽略。

瞬间便被虫海淹没，被棘盾者一脚踢开。

“吼！”

它又狰狞的跳了回来——赤色的筋络血肉连上虫蚁的尸体，构成新的野兽之躯，猛扑上来。

“嘶——”棘盾者长鸣一声，重力再次猛增，半身剑粗略建立的野兽之躯瞬间破碎崩塌，根本近不得目标一步。

那巨兽是如此的快，快到从未停止。

本就没多远的距离转瞬即至，它一头就要撞烂这看似坚固的神体肉盾。

捷影快如闪电，自侧面而来，“铛！”的一声略微撞歪了它前进的步伐。

就是这微微的角度偏差，让血巨人免于了最直接的正面冲击，勉强幸存了下来。

棘盾者再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被踢飞两次的半身剑静静悬浮在神体肉盾上空，突然爆发出的气血击飞搅碎周围的虫蚁。

一只素手缓缓从肉盾中探出，伸向半空中断罪的神剑。

远处的天边，四方皆响起了辽远而深沉的——

“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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