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幕·就是你想要交易吗

雨后天晴，经历了狂风与大雨的洗礼，昨日阴霾铅灰的天空此刻已是碧蓝如洗，通透的就好像是一片倒悬在天空上的湖水，纯净而浩瀚，只是抬头望去，就会感到自心底生出的宁静之意。

零星几朵软绵的白云在天空随意的飘荡，而天穹正中则是正散出懒洋洋光线的金阳，没了成片乌云的掩埋，它尽情的展露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姿，在照耀天地间万事万物的同时，给予他们光明和温暖。

在翱翔于天边鸟雀的啼鸣下，在微微湿润的泥土上，是在阳光中同样肆意伸展着自己身上枝条的树丛与灌木。

虽然经历了一夜的狂风暴雨，让它们身上一些枝条树叶不堪重负的折断，不过剩下经受住洗礼的叶片，却宛若获得了新生般的，绿的耀眼、绿的发亮，透着一种勃勃的生机，宛若翡翠雕琢。

和煦而清新的风吹过泛着生机的绿色，带起了徐徐的浮动，由近及远、由小到大，在叶片的沙沙作响中，一片绿色的浪涛悄然形成，吹过灌木、吹过树丛、吹过平原、吹过山丘……

麋鹿奔走、蝴蝶飞舞、松鼠攀援、水洼中的游鱼越出水面、荫蔽里的蟋蟀鸣翅浅唱，此刻森林中充斥了嘈杂却又静谧的声音，这是独属于森林的乐章。

而此刻，在这森林的某个角落，一只年轻的蟋蟀也想要加入这盛大的演唱会，它站在一块腐朽的枯木之上，蹭了两下前腿就要开始鸣叫，不过过于兴奋的它却忘记了那潜藏于背后的恶意，……一只布满粘性的长舌从背后袭来，瞬间把它黏住。

虽然几经挣扎，但最后还是敌不过后方的强烈拉力，在把脚下枯木撕下一层硬皮之后，这只年轻的蟋蟀终于跟这个世界说了再见，……被吞进了一只青蛙的肚子。

但这层被撕掉的硬皮却好像唤醒了一个沉睡的魔王，那焦黑的枯木开始颤抖起来，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刚才的猎食者，吓得它‘呱’的一声，便跳着跑开了……

…………

“嗯……咳咳，这是哪……咳。”伴随着无力的细微咳嗽，一双憔悴茫然的眼睛睁了开。

他那有些涣散的瞳孔，迷茫的看着眼前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那混合着金色阳光的耀眼新绿，让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

初醒时的迷茫在林间清风的吹拂下缓缓消散，记起最后一刻发生了什么的他带着急迫，将靠着背后枯木树干昂起的头颅向下扭转。

视野中茂密的树冠与蔚蓝的天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臭与灰黑的场景。

从地底的爆破让泥土翻卷、土地之上的草木已经被尽数化为灰烬，至于那曾追击自己的铁皮罐头们也真正化为了罐头……陈旧的铠甲上布满了焦糊的瘢痕，其内更是散出浓重的焦糊味……

很明显，这些追杀者没能挺住昨天的惊人雷暴，那几乎净化一切，蕴含着魔力的闪电把他们劈成了一块块烂熟的五花肉。

看着这些仍然成包围圈把自己围住的死尸，中年的男子呆呆发愣，然后出神了一会，他笑了起来。

微笑、轻笑、大笑、狂笑，他仰天大笑，笑的嘴角崩裂、笑的沙哑凄厉，惊飞了无数鸟雀，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笑，反倒像是……一头野兽在愤怒而悲哀的哀鸣。

眼前再次闪过了那两张面目全非的面孔，止不住的眼泪，开始从已经同样焦黑的脸庞上流淌而下，心中畅快悲切交织着愤恨不甘，宛若哀鸣的笑声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声音嘶哑的已经完全变了调子，眼眶中溢出的液体已经变成红色后，这林间渗人的笑声才渐渐消弭。

无力的瘫靠着背后倾斜的焦黑木桩，千眼喘着粗气。

用了我珍藏中剩下的所有雷珠，与那些家伙傲慢的高傲，最后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我终于把这些追杀我的家伙干掉了……呼，身为一个普通人来讲，也不亏不是吗？

癫狂的扭曲笑意消失不见，转而漫上脸庞的，是满不在意的飒然散漫。

笑够了的千眼并没有尝试着挣扎站起身，再次踏入逃跑亦或是寻求养伤的路途，因为他早就感受到，他的身体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知觉，仅仅能动的只有一只手臂。

“完全没有知觉，估计是脊椎或是哪根重要的骨头断了吧？啊嘞啊嘞，没想到，大叔我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竟然会陪着一堆尸体……咳……”

声音断断续续，嘴角伴随着咳嗽溢出一条血线，中年男子那双眼睛中的神光越发虚弱了……他强撑挪动着最后一只能动的手臂，用缺了小拇指断口处一片焦黑的手掌，在自己的前胸衣服里颤颤巍巍摸索着。

摸索了片刻，颤颤巍巍的手掌从衣襟中拿出了一根褐色的圆柱体，看着手中这根湿漉漉却泛着一股焦糊味的雪茄，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苦笑。

“这可是高级货，那些贵族老爷都很难弄到的东西啊……可惜了，死前抽一根烟的愿望，看起来是不能够实现了……”

虽然嘴上说的可惜，但是男子还是用那只颤抖的手，把这根棕褐色的湿漉漉柱状物，怼进了自己的嘴巴。

“点是点不起来了，不过这烟叶的味道……也是很好啊……好像有种水果的香气？嘿……”

带着焦糊味的烟叶被嚼碎，苦涩却带着丝丝甜味混合着血腥味在口腔中回荡开来，中年男子闭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回味的表情。

或许是时间到了，闭上的眼帘前出息了连续的一张张快进画面……

小时候淘气的小偷小摸，因为瘦弱总是被大孩子揍……到青年时也是游手好闲，直到遇到那个在酒吧中打工的女子，一巴掌把当时跟着冒险者学了两手，觉得自己超级厉害的青年，扇的找不到北……当时那感受可真疼啊。

后来磕磕绊绊经历了很多，到最终竟然和那个女子变成了一家……嘿，小笨蛋当时打了我就用下辈子偿还吧。

再后来有了女儿，为了让自家人过上好的生活，毅然出去当了情报贩子……这些年风餐露宿的时候，真的好想她们啊。

还有最后……

“哇咳咳……”一口夹杂着，叫不出什么名字碎片的腥红鲜血被吐出，男子眼前的视野越发模糊，他发现，自己那唯一能动的手，不知何时也没有了知觉。

我也就到这里了吧？想想这生……哭过笑过爱过……也算是比较精彩吧……不过我现在这心中为什么翻涌的情绪，占据了大部分的仍旧是后悔与不甘呢……

模糊的视野中，天与地没有了边界、光与绿混到了一起，但是那源自于心底的梦却越发清晰，那是男子心中最为愧疚的事……

后悔没有经常陪伴家里的人，后悔没有让她们过上好日子，不甘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女孩张大成人，不甘没有……把真正的罪魁祸首干掉。

千眼感觉自己就算死了、肌腑消亡、骨头也变成了腐朽的灰烬，也不会忘记那个在血与火中狞笑着的、那个阴森的金发男子……

“不过……就算不甘，也没有办法啦……大叔我也真是没用呢……”

“希望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吧……亦或者，存在那传记中的，可以签订契约后替自己办事的魔鬼？哈……我的脑子是真的糊涂了呢……怎么可能有这不存在的东西，教廷那帮家伙，也没有所谓的显圣记录，不过……”

眼前的回忆逐渐散去，思绪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但抱着保重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期盼，他还是长大了嘴巴，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声力竭的吼叫……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魔鬼，我恳请你们！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予你们，灵魂、情感、或者是我这残破的躯体！我！埃尔热·凡德鲁！在此立誓！”

风刮过，寂静的森林丝毫没有回应，仅有草木剐蹭的声音响起……

“呵呵……大叔我也真是白痴呢……也就这样了吧……”

自嘲的笑了笑，急促的呼吸开始变得悠长，那早已沉重无比的眼帘，也慢慢的将要合拢……

“就是你想要交易吗？”

声音嘶哑、憔悴、枯涩，轻而易举的让人联想到枯萎的花朵与干裂的大地，，但在即将永堕黑暗的人耳中，却是无异于天籁的声音，他压榨出体内的最后一丝能量，猛地抬起头瞪眼自己身前之人。

被过于宽大的破烂外套所罩着的瘦弱身体，站在埃尔热身前挡住了阳光，不知是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刚才就一直模糊的视野竟然陡然清晰，就着昏暗的光，中年男子看清了身前之人的样貌。

身上套着破烂的层层套衫、一头耀眼却略显干枯杂乱的金发自头顶倾泻而下，随风舞动，精致却略有污迹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呈空洞的黑紫色，其中有着淡漠的完全空虚，没有丝毫的神彩，男子甚至觉得，光看这双眼睛，这个不知名的少女，要比现在的自己更像死人。

看着样子，是哪逃难的孩子吧……嘿，希望破灭啦，不过大叔你也真是的，死前呼唤恶魔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被办到嘛……也不动动你的脑子……

嘴角挂起了自嘲的微笑，埃尔热看着眼前的狼狈而消瘦的少女微微叹息。

“就是你想交易吗？”跟刚才一般无二的声音从少女嘴中传出，让埃尔热在心底哑然失笑。

呵……还挺执着……算啦，在死前最后做一件好事吧……就算给我那两位攒攒功德……

思索了一下，男子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张开了嘴。

PS：嗯，第一章~~嘿~今天有插画，吃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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