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幕·刺剑

夜色在高空云雾遮蔽下显得晦暗，风吹过小路旁的草地与森林，树枝摩擦草叶纠缠的沙沙作响声在耳畔回荡，更远处偶尔会传出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让本来就几近漆黑的森林平添几丝可怖。

一盏套着昏花玻璃的油灯在马车起伏间来回晃动，提供着昏暗的光晕照亮前路，在马车上，夜间的赶路人挥舞手中长鞭轻轻抽打眼前那个硕大屁股，好让这匹又老又瘦的拉车驽马跑的更快一些，早点到达前方旅店、早点售出手中的鲜鱼。

嗅着背后隐隐约约的鱼腥气，饱经风霜的沧桑面容困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粗糙的大手拭去了眼角泪渍。

身上破衣烂衫，马车老旧不堪，背后车厢中用白布盖上的满满货物，还有那鬓角因生活艰辛染上的霜白，无一不在说明，这个冒风险赶夜路的家伙，是一个想要快点出手手中鲜鱼的海鲜商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揉揉眼睛，马车在操纵下灵巧的避开土路拐角处的突出岩石，拐上了另一个方向。

“想要绊住我的车，石头你还不够班呢……嘿唔……”

自娱自乐的沙哑笑声因吃惊被生生压低，变成了古怪的闷哼，因为这个夜间的赶路人，看见了超乎他想象的事情……道中间，一位坐在浮空阳伞上，双脚离地的少女，正眯着一只眼睛注视着他。

背后一轮高悬的月，给这位不知名少女披上了一层清冷的光纱，也让沧桑男人看清了她的身姿。

脚下厚底的系带高帮小皮靴正轻轻踢蹬，就像因等待之人迟迟不到而焦急，下身边缘满是花褶装饰的小巧公主裙随着脚下动作微微晃动，让那隐于其下若隐若现的大腿更加诱人，上身长袖的双排扣小礼服，也完美凸显了眼前少女青涩却美好的娇小身段。

扶在身下华丽洋伞上的右手抬起，遮住了因喜悦微张的嘴巴，头上歪带一顶小礼帽的单眼少女，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咸鱼贩眯起深蓝左眼，然后，露出了笑容。

“……啊，你终于来了，可是让我好等呢，……出气筒。”

声音甜美娇憨，就像是带着花香的暖风，轻轻传过耳际，但这惊喜温柔的语气，却丝毫没有让驾车之人感受到半点温暖，反倒是一颗心直直下坠。

因为他在那只眯起的眼睛中，丝毫没有看到半点温度，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戏虐和一点点残酷的兴奋。

身姿轻盈的缓缓降落，将刚才身下洋伞拿在手中，及肩紫发的少女脚踏土地，向着马车走去。

“魔、魔女！怪物！怪物啊啊啊！！！”

瞪大嘴巴，一脸惊慌失措表情的驾车者，突然狠命抽打起马车前方的马匹，又老又瘦的马匹被抽的痛苦长嘶，瞬间红了眼睛，飞快向着前方挡路的冲去！

吓到几近崩溃、只会狠命抽打的驾车者；红着眼睛，屁股被抽得血肉横飞的老马，鼻孔中喷出两条白气疯狂前冲；还有身后那颠簸起来隆隆作响的木制结构……一时间，这些组合起来的它们就像是一颗炮弹，带着惊天的气势，向路中间的人狂飙冲来！

面对着向自己急冲而来、能把常人撞成碎末的马车，紫发少女却丝毫没有惧怕，反倒是嘴角上扬，咧开了满是恶意的弧度。

侧身躲过向自己冲来的马车，然后一道快到极致的红色光芒从手中挥出，鲜血飞溅！

炽热的鲜血从失掉头颅的粗大脖颈处，像泉涌一样喷薄而出！星星点点的红色从空中坠落，在土地上、草叶间、马车上、衣衫上，由滚烫马血组成的鲜红花蕾一朵朵绽放开来！

多洛莉丝隔着被染成粉红色的魔力屏障，仔细观赏着眼前这一幕血腥又带着诡异美感的画面，……感受着心中最近积累的烦躁与暴虐逐渐获得宣泄，她的眉眼间也开始洋溢起愉悦的笑意。

依靠惯性，裹挟着巨大动能的马车，在失掉动力的情况下，仍然滑行了十余米才逐渐停下，翻身侧倒和那匹马尸滚作一团，至于冰镇的鲜鱼，也早就从车厢内滚出溅上了污泥与血腥，……如果这卖鱼贩真的是卖鱼贩的话，就算活下来，这笔买卖的损失也会让他欲哭无泪，不过很显然，命运观测者看到的事实没有出现意外……

从失事马车上化作一道黑影，轻盈跳下的驾车者现在已经是一脸冷漠，身上疲惫沧桑的感觉也变成了属于杀人者的冰冷阴森，摸摸脸颊上一道细小刀伤渗出的血丝，他看向手持一柄猩红色细长刺剑的少女。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我对我的伪装还是很有自信的。”

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变得平淡中透着一股死寂的默然。

“将自己的意志缩进你制造的‘壳’里吗？倒是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办法，你那超出常人一节的精神力，也足够塑造一个伪装用的‘人格壳’，并且不用担心你自己会患上精神分裂……”

甩掉从伞柄中抽出的深红刺剑上的血迹，在另一只手上伞面逐渐崩散的光屑中，洋装少女脸上的笑容甜美。

“神态、动作、语言，无论从任何角度上看起来，你的伪装都是无懈可击……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你就是他，但是你又有一个重大的失误。”

刺剑抬起，剑尖直指对面紧紧盯着自己的‘咸鱼贩’，多洛莉丝的声音中充斥着高高在上的俯视和隐约可闻的兴奋。

“……原因呢？我为什么被你发现了。”

将披在身上的破烂外套扔下，咸鱼贩的身上出现了一套简洁的黑色贴身服装，背后开始微弓，他身上的肌肉开始紧绷，虽然听到对面人说自己赖以为生的技艺有重大的漏洞，但随时保持最大出力姿态的咸鱼……不，现在应该叫杀手的家伙，眼神中却依然冰冷淡漠。

“原因？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

脸上恶劣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下巴微抬，一只深蓝的眼睛带着嘲讽与戏虐，瞥向眼前的杀手。

“你求我啊？求我我兴许就告诉你了呐？”

感受着言语中的深深恶意，面无表情的杀手头一次，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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