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接近者

狰狞的青面獠牙面具遮挡米纳斯的面容，他踩着沉稳而缓慢的步伐站定到我身前，身上依旧是那股神秘而幽深的气息，恍惚间真的会令人将之误认为是幽灵鬼魂一类的存在。

「真是让我佩服，克洛涅斯，没想到你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追溯到这里，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你们这股势力的情报搜集能力……如果不是我及时得到消息又恰巧在这附近，恐怕还来不及赶在你之前先到这里。」

米纳斯那富有压力的掌声趋于平静，但哪怕隔着那张诡异而森然的面具，我也能感觉得出他那凌厉的视线，不过托他这番话语的福，我心中的一个困惑终于得到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在我提到阿尔忒弥斯孤儿院的时候，公会的柜员会露出有些古怪的神情，看来你事先向这边的人打过招呼。」

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心境调整到足够冷静的状态，这才是开始理性地分析现状。

当我向阿努比斯城公会的柜员打听消息的时候，她的反应说明她的确是不清楚阿尔忒弥斯孤儿院，但不清楚并非意味着不知晓，她极有可能对这一名字有印象，但因为某种理由无法向我透露。

而今看来，极有可能是米纳斯要求该公会的柜员，如果有人打听这一孤儿院，便第一时间向他汇报，SS级勇者可以与各区域的公会保持及时联系，那么他在得到消息后，及时赶来此处倒也确实可行。

更何况，我为摆脱跟踪者而绕了一大段远路，又为找到孤儿院的位置花费极多的时间，相比之下，米纳斯既然知晓这一孤儿院的存在，便必然不会有找路的烦恼。

问题是——

「但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间孤儿院的存在？北之〈冥王〉身份神秘，不要说过去，连面容、性别都无人知晓，莫非……你是这所孤儿院出身？」

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米纳斯的出现的确让我倍感意外，但这无法成为我失去主导权的理由。

「——」

米纳斯的呼吸骤然有些滞涩，仿佛是平静的湖面中忽然落下一粒石砾，而我自然不可能忽视他的这一反应。

——果然如此吗。

我竭力控制住嘴角的笑意，没想到转机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突兀出现，要不是已经有赫蒂存在，否则我觉得我都可以顶替她成为真正的〈天选者〉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只需要明白，这里不是你应该踏足的地方，尽早离开为好。」

米纳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显然也是意识到从自己现身的那一刻，我便可以推导出这一结论。

「我应不应该踏足这里，可不是你能够作出的判断。况且，我事实上已经踏足这里。」

「这不是文字游戏，克洛涅斯·达威尔。」

米纳斯的语气中多出几分残酷与愠怒，比昨天与我交手的时候更为情绪化，可见这所孤儿院对于他而言，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呵呵呵。」

我佯作讽刺地冷笑起来，通过这等方式进一步刺激米纳斯的神经，而在我如同白痴般冷笑长达三秒钟后，米纳斯终于是忍不住沉声问道：

「有什么好笑——」

「布列塔尼·M·露娜。」

我极为突兀地打断米纳斯的话语，并直接报出这一鲜为人知的名字。

那是先代〈月王〉的胞姐，拜月一族的嫡系子孙。

「——！」

一如我所期待的那般，米纳斯浑身蓦地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

「维克多·M·露娜。」

我故技重施地蓦地报出第二个姓名，那是布列塔尼的丈夫，同样是拜月一族的成员。

米纳斯彻底呆然地愣在原地，仿佛浑然无法理解事态的发展，但这些反应都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布列塔尼与维克多在离开魔族之后，的确曾在这所孤儿院中担当修女与神父，并且与安洁儿与米纳斯都有过亲密接触，否则米纳斯的反应不可能如此激烈。

只是，我的精神却丝毫无法振奋起来，望见那已然化为废墟的孤儿院，又想起安洁儿在提及自己的姓氏时那冰凉而苍白的表情，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便只有不详的预感。

米纳斯的呼吸逐渐趋于平静，但深度与频率却明显发生变化，说明他不得不依靠深呼吸来压制情绪波动。

隔着那张狰狞的青面獠牙面具，我感觉到两道刀尖般的视线刺向我，而不多时，米纳斯忽地以一种极为深沉的话音，冲着我说道：

「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来，克洛涅斯·达威尔？」

那音色依旧是如机械般生冷，但我确实听出一些艰涩的味道，仿佛是年久失修的齿轮再无法转动一般。

——居然用了「究竟」……这话可有点意思。

我忍不住诧异地望向米纳斯，「究竟」一词意味着他对我此行的目的有一定的猜测，可在听闻我方才的话语后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难道他知道布列塔尼他们的真实身份？

我的眉梢不禁微微一抖，但很快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多疑，毕竟我突然报出两个名字来，任谁都会怀疑我的真实目的的。

「为什么而来？这不是明摆的吗，当然是来调查安洁儿·M·露娜的身份的。可以召唤异界人的活体媒介，这可是不得不调查的对象。」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两个名字的？为什么对安洁儿的姓氏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你不是对我们的情报搜集能力非常佩服——嗯？」

我后知后觉地一愣，因为米纳斯第二个问题异常诡异，除开方才与安洁儿会面时，我特地询问过她的姓氏的由来以外，知晓我对安洁儿的姓氏抱有极大兴趣的，应该只有赫蒂和奥尔菲才对。

——为什么米纳斯会知道这一点？

某些散乱的细节在我脑海中编织成脉络，我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一个重要的答案，而米纳斯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立刻沉声说道：

「你们的情报搜集能力确实出色，能几乎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在短时间内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已经称得上是不可思议，但是也别小觑我们的探查能力，无法用理论解释的〈恩赐〉可太多了。」

我深深地望着米纳斯，他的话语半真半假，至少他知晓我对安洁儿的姓氏有极大好奇心，并不是凭借着所谓的探查能力，而是有着其他的渠道。

我微微眯起眼睛，紧接着骤然一蹬地面，在米纳斯反应过来之前，如一支箭矢般瞬间飞跃河面，手掌蓦地按向米纳斯的面具，然而——

砰！

不可视的壁障完美抵挡住我的突袭，我这一掌仿佛贴在铜墙铁壁上那般，距离米纳斯的面具只有数寸的距离。

「想强剥我的面具吗……呵，你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地就现身吗？昨天的亏可不是白吃的。」

我这才注意到米纳斯虽然走出墙壁，但脚后跟却是若即若离地踩着废墟的阴影，而我因为视角的缘故，未能注意到这一细节。

「米纳斯……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

我面无表情地正欲道破米纳斯的身份之时，洪亮无比的钟声蓦地自远方响起，接连不断，犹如浪潮来袭。

「——警钟？」

我再也无暇理会米纳斯的问题，瞬间皱眉回望东方的阿努比斯城。

因为警钟响彻的意思是——魔族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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