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解

这一关键性的问题让我不禁有些发愣。

毕竟仔细想想，倘若血荆棘失去活性并非是因为奥尔菲，而当时与血荆棘有实质接触的人又只有我一个，那么这不异于在说，引发血荆棘的活性丧失的人其实是我，我身上有某种足以诱发这一事态的特殊要素。

——不，就算真是如此，也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现在的关键在于血荆棘的真相与奥尔菲的身份。

「好了，情况我都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是。」

我对着普朗特摆摆手，而他似乎也不擅长应对此处的氛围，当即是点点头，果断地拉开议厅大门，风一般地离去，隐约间可以远远听见「老子终于自由啦啊啊啊啊啊！」一类的欢呼。

放心，你的知识和才能都大有用处，这些天就当放个短假吧，之后我会让伊莎贝拉来抓人的。

「你们也听到了，有关血荆棘的事情还是充满谜团，但目前明确的也有几点。」

「第一，血荆棘母株拥有切断<恩赐>的能力——阿西莉娅等人也和奥尔菲有过接触，但<恩赐>都正常地发挥出效能，因此基本可以排除这种能力的源头，其实是奥尔菲这一可能性。」

「第二，血荆棘最晚是在三年前便已经存在的——说到三年前，就是那场魔族剧变的时间点，因此两者间或许有某种联系，但暂时缺乏直接或间接证据，只作为可能性之一进行探讨。」

「第三，血荆棘通过吸收奥尔菲的血液维持活性——这可能是一种寄生性植物，但多半是因为我的介入，破坏了这种寄生关系，这才第一时间失去活性。当然，也不排除那是一种封印的可能性。」

封印一词有着独特的压力，令得六人都是面露几分沉思之色。

「你们怎么看？」

「关键还是在这位小姑娘身上不是吗？」

别西卜嘴角挂着分外邪性的弧度，眯着眼上下打量奥尔菲的面孔，缓缓开口道：

「虽然有很多疑点，但不难看出，所谓的血荆棘是因这位小姑娘而存在的……或许血荆棘也非常特殊，但最特殊的果然还是她才对。寻常的人族可没办法在魔王城——更何况是在这万魔殿里存活下来。」

「我不就在这里呼吸吗？」

「哈哈哈，天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面对赫蒂突如其来的话语，别西卜很是做作地笑出声来。

「话是这么说，但遗憾的是，有关奥尔菲的谜团比血荆棘更多……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我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而一如我预想中的那般，议厅顿时为沉默所笼罩。

「克洛殿下，你能确定她没有撒谎吗？」

忽然间，利维坦微微抬起冰色的眸子，视线落在奥尔菲身上，眼神深邃得仿佛是海底。

「我无法说百分百确定，但从各项反应来看，她应该没有撒谎。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从赫蒂那边学过微表情解读，而我本身又能捕捉到对象的体征变化。微表情、心跳、血压、呼吸、体温……从这些基本的体征上来看，她都没有说谎的迹象——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误判。赫蒂，要不然你来试试？」

我对着赫蒂挑起眉梢，而她无奈似地抿起嘴唇，说道：

「殿下你现在的水平应该已经超过我了，我可是好久没和阿西莉娅面对面了啊……不过，试一试的价值还是有的。」

赫蒂的视线定格在奥尔菲身上，奥尔菲则是略显茫然地回视过去——话说回来，奥尔菲对赫蒂似乎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情绪。

「奥尔菲，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什么鬼问题，但是等等，仔细想来，我好像也没确认过这一问题，毕竟只有上半身是女性的例子并非不存在。

「爸爸，我是哪个？」

「呃，你应该是女生。」

「那我是女生。」

奥尔菲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如是回应赫蒂道——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有给别人洗脑的兴趣。

「那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

「奥尔菲琉斯。爸爸的女儿。」

「好吧，这也没错……那你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

沉默。摇头。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里吗？」

沉默。摇头。

面对赫蒂接下来的几个问题，奥尔菲基本都是以沉默与摇头来回应。

着实是非常有既视感的一幕。

「她应该没有说谎。」

在一声沉吟后，赫蒂缓缓说道：

「最开始的问题是她说真话时的基准。而后来的几个问题，她的微表情都没有特殊的变化，因此说谎的可能性不高……前提是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真的是真话的话。」

不要再提这第一个问题，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探求真理的学者之魂，去掀开奥尔菲的裙底一探究竟。

「真假虚实暂且不论，吾王欲如何处置这位少女？」

多拉格很是平静地望向我这边，金色的眼瞳犹如是太阳般璀璨，而对于这一提问，其他人也是纷纷转向这边。

「说实话，我暂时也没有具体的想法，但觉得有必要详细调查。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些特殊的东西，她的身世或许能解答我对这个世界的疑问。」

「作为养女？亦或是作为道具？」

「我想我是说过的——种族歧视有违魔道。」

我微笑着回视多拉格，而他在短暂的沉默后，摇头叹道：

「然也，这才是吾王。」

「那就好，有关奥尔菲的身份，就劳烦你们调查一番，我这边也会展开调查。」

「是。」

众人齐声应道。

「那么，血荆棘和奥尔菲的问题就暂且告一段落，下面来看人族的后续计划——赫蒂，搭把手。」

我从抽屉中取出十数枚棋子，将之以一定的顺序安置到<界图>上的部分十字标记上，而赫蒂见状，也是意识到我的目的，立刻取出棋子与我进行相同的工作。

与此同时，我心分二用，切入话题道：

「你们也知道，自从两年前，先代魔王失踪的消息被人族确认以来，人族对我们魔族的攻势大幅强化，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强势……先代魔王时期夺取的大量据点，在这两年里大部分都已经被夺回去。」

「当然，有不少据点是我们有意让出的，毕竟现在魔族内部也相当不安定，有必要重新整合一番……不过总的来说，现在人族占据着上风。」

「最麻烦的是，我在人族那边的时候发现，不只是军队和勇者，就连各个据点城的一般人，士气都格外高涨，因此短时间内还是避其锋芒为妙。」

「话虽如此，我也不是准备当缩头乌龟，只是有些犹豫从何入手而已，尤其是这三个月来人族的攻势很奇怪，很明显是在图谋些什么……但多亏了这次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我多多少少把握住了人族的计划方向。」

话到此处，偌大的界图上终于是竖起一枚枚棋子，最终勾勒成一幅很是凌乱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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