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临

人生究竟是为什么而生活呢?为金钱，为名誉，为权利，为爱情，亦或者是匆匆来一场，又匆匆离去，来的时候，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走的时候，挥挥手又不带走一片云彩。

直至昨天，王平似乎还觉得一些不可名状的美好似乎触手可及，转过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轻轻一触碰，微微泛起的波澜就就足以掀起一切自以为握在手中的。

人心隔肚皮。

人们总是这样说。

王平却发现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的。明明和云雪丽在一起欢声笑语，到头来却连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那些隐藏在巧笑嫣然的面庞下的，究竟是怎样的心酸和痛苦呢?王平不敢说自己懂得，因为没有经历过这些就说自己也知道，也理会，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说法。

刚刚医生告诉王平，云雪丽身上有一些还未散去的淤青和已经结痂的伤疤，触目惊心，询问王平怎么回事，眼神怀疑地望着王平，有所警觉。

这也怪不得医生，毕竟王平之前暴躁又无理的表现确实给人留不下什么好印象，甚至怀疑王平有家暴倾向也不为过。

那么，在云雪丽身上留下这些东西的，也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不过照片上看起来那么儒雅随和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种家暴行为，王平感觉不可思议，但隐隐又觉得事情这样才符合事实。

想到这些，一股宛如污泥在喉咙逆沖的吐意令王平大感不适，然而侵入鼻腔的是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道，以及病人走过身旁时候残留在空气中的糜烂气味，犹如枯朽老树乍一看新叶初发，地底深处却早已腐烂。

王平发现了这个地方和其余医院科室的不同，和那些依然存在着希望的地方不同，这个急救室旁边徘徊着的都是一种悲伤和绝望，若要说其他地方是医院这个大水潭的浅处，那么这个地方就是大水潭的深处。

初落的枯叶和花瓣都是漂浮在水潭表面的，只有化作淤泥才会沉入潭底。

水潭表面一般都是有波有浪，清风徐来，吹皱一池春水，而潭底往往意味着沉寂和死亡。

王平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荒唐可笑的情绪，明明之前那么鲜活灿烂的生命，居然像花朵一般凋零，竟如此不堪风雨侵袭。

打断王平思绪的是，是一名警官的询问，于是王平被带回警察局做笔录，王平本来来到这种地方，应该是心中惶惶不安的，然而却是心平气和，说是镇定也好，说是了无趣味也罢。

倘若你见到了死亡发生在自己眼前，那么你遇事也不会那么慌张，王平甚至做好了被诬陷杀人的心理准备。

但是一切都想多了，王平只是被叫去做笔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

待到王平细问，这才得知，只是很明显的自杀事件，和王平无关，王平这才暗嘲自己平时电视剧小说看多了，现实中的警察要公正明察得多。

王平离开警察局，又回到了医院，这个时候，云雪丽的妈妈已经来了，王平本来以为会被狠狠地扇上一耳光。

王平已经做好了被咒骂，被苛责，然而等待王平的只是一个标准不带丝毫水分的躬身以及一声发自肺腑的抱歉。

抱歉？

抱歉什么?

这一切都和王平想得差太多了。

因为让我遇到这件事，亲身遇见了死亡，所以道歉？

还是说早已经忘记了有王平这个人，所以这是对于陌生人的抱歉？

亦或是知道女儿有这个打算，所以对于没有阻止女儿感到抱歉？

刹那间王平脑海里就闪过无数个想法，本来想要愤怒地质问眼前这个女人，而抬头看见的只是一个哭肿了双眼的母亲，王平的话如噎在喉，又生生吞了回去。

悲伤的并不是王平一个人。

更何况是一个爱着自己女儿的母亲呢?

而王平也不能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而对于别人付诸语言暴力，这是不耻的行为。

王平这样想着。

但是胸口快要溢出的那种快要撕裂的情绪是什么呢?明明告诉自己不要被情绪左右，但是紧握的拳头却背叛了自己。

像是被驱赶着一样，王平无视禁止在走廊奔跑的提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跑到了医院外面。

虽然不知道云雪丽的后事怎么处理，但是也不是自己可以帮上忙的，于是王平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似乎是在暗示这是怎样煎熬的夜晚。

今晚注定有很多人睡不好。

无人的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夜晚的风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走到公园里的小桥附近，桥下流水哗啦啦，此时才有些许的微风徐来，带着河水气息的凉爽，让王平精神为之一振。

但也仅仅是为之一振而已，并没有让王平感到一阵轻松，反而在微风过后的再度闷热中，感到了无尽的闷热。

左右无处可去，王平有了回到了云雪丽家的想法，于是马上叫上了一辆出租车。

不一会儿，出租车司机见王平招手，马上过来了。

司机是一位看起来很是干练的女人，这也是王平之后唯一记得的印象，王平现在完全没有欣赏别人外貌的心思。

只是王平上车后，说出了目的地之后，明显感到女司机身体一抖，几十秒内没有说话。

她不是很想去那种偏远的地方。

因为那么一趟还不如在这个附近多拉几趟划得来。

更何况王平一脸阴沉，女司机想到最近有什么深夜打车的歹徒之类的，心里就更加慌了。

王平发呆一会儿之后，才注意到车子没有动，向司机投去疑惑的眼神，无果之后，以为是她不愿意去那么远，于是开口道：[我给你双倍价格。]

过后王平就没有开口的欲望了，女司机稍作犹豫之后，就很快决定了。

车子开始慢慢发动，看得出女司机的警惕只增不减。

毕竟王平愿意出双倍价格，偏偏要让她来拉，一般人的话，不是下车换个出租车不就好了吗？

其实王平知道这个时候去偏远郊区的司机真不多，再者是王平不愿意麻烦。

两个人全程没有话语，像是抽离了空气一般安静。

王平只记得自己发着呆，就到了云雪丽家里，王平手机支付了之后就下车了，女司机便迫不及待离开了，没有丝毫留恋，扬长而去。

王平发现云雪丽家被警方简单的围了起来，但是也没有过于严格，因为这里没有看见任何人守着。

王平再一次回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拔腿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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