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撕裂噩梦（十七）

阿纳斯塔西亚从地上站起来，她抬着头静静地望着阿纳拉克，望着那向着她已经完全拉满地，带着利箭的长弓。

“你们都是罗德兰的士兵，是守护首都的壁垒，你看看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看不到前方的千军万马吗？看不到前方那个少年吗。你们现在弯弓搭箭指着我是想做什么？是想在破城之前，先把自己国家的继承人杀光是吗？”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阴冷，声音却变得高亢起来。“阿纳拉克，你是不是怕了，你怕了你做的一切破烂事被别人抖出来，你怕有人回到这里主持公道，你怕有一个和你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回到这里，威胁你的位置。”她的脸上有着嘲笑。“你们但凡有一点点的良知，有一点点的血性，哪怕能记起一点点的曾经的荣耀，你们都不会现在做出这种事情来。也罢，你们现在哪里有一点点的，罗德兰联邦军人的样子？”她伸出手指着阿纳拉克，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我以前还特别排斥我身体里的血液，我还特别不想回到这个是非之地。现在想想是我错了，作为罗德兰的王裔，大概命运就是如此吧。阿纳拉克，没错，你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你最不想看到的人看到了，这一切实际上都是因为你啊，都是因为你才会发生的你还不明白？”她俨然提高了音调。

“阿纳拉克，你好好想想，你现在，有没有哪怕是一点点地像一个国家掌权者的样子？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又是个贤明的王，又如何会害怕一个从边缘之地回到这里的小姑娘？你有本事就正面打败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我笑话。”

阿纳拉克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优势在阿纳斯塔西亚嘴下几句话就化为乌有。他听着身边几名城卫军和他们身后地人的窃窃私语，不禁怒从心中起。

“任你今天说出天大的理由，今天我也不可能将你放进城里。”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边回头对着身后的城防军喊着。

“你们这群废物，到底现在谁是联邦国王？你们效忠的到底是谁？我命令你们放箭为什么不放？是要违抗军令吗？”

有不少士兵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更有甚者直接将手中的武器扔在地上，抱着手不屑的看着阿纳拉克。甚至有几名城卫军的军官，走上前去小声的对着阿纳拉克说着什么。后者脸色更加难看，他反手一剑砍在那名军官身上，军官吃痛倒在地上吗，他又走上前去一剑将他的心脏捅穿。他握着沾染着鲜血的长剑，一边满面扭曲的向着身边的其他守卫喊着：“将他带上来，马上！”阿纳拉克一脚踩在地上的军官身上，一边用剑指着下方的城卫军们。“还有谁想来试试？还有谁？都想造反了是吗？都想试试我这剑利不利是吗？”他满意的欣赏着下方士兵们噤若寒蝉的样子，然后又让士兵们弯弓搭箭。

“那又怎么样，我亲爱的妹妹，那又怎么样。到头来你还不是只能凭借着你那一张嘴？我现在就是不放你进来，等那个小王八蛋被斯雷因教国杀了，我看你还能怎么和我嘴硬？”

阿纳斯塔西亚的脸色也同样变得沉了下来，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那城墙上的阿纳拉克还有什么其他的，令人不快的手段……

萧赫努力了好几遍，才将自己的气息稳定住。那少女的气息依然在持续增长着，目前看来似乎毫无尽头可言。再拖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身后发生的一切他虽然听的到但是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知道自己稍微有一点点的动作就会引来那少女的雷霆一击，即使她闭上了眼睛，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完完全全被她锁定在空间中。眼前的少女还是没有动，萧赫短时间也处于调整的状态，两个人就这么神奇的僵持在了原地。

帕拉汶城墙，阿纳拉克阴险的笑了笑，他从后面拽过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然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让他仰面朝上，好让城下的阿纳斯塔西亚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父——

阿纳斯塔西亚的瞳孔收缩。

亲——

她紧紧咬着嘴唇，全身甚至都在发着抖。

阿纳拉克看着阿纳斯塔西亚的表情，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那人拽回，再命令他跪在城墙之上，面对着城墙下面的城卫军们。

“来，告诉他们，我是你血脉的继承者，我是这个国家的继承者，我才是唯一合法的继承者。”他拿着长剑站在他身后，面色阴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

自己的父亲——罗德兰一世。

罗德兰一世模糊的双眼慢慢睁开，他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这外面明亮的光芒，虽然这里的天空还是阴云密布，但是对于常年待在黑暗的地牢里的他实在是不容易适应。眼前的城卫军们看着这个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的糟老头，并不知道阿纳拉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罗德兰一世看着城卫军那一张张崭新的面孔，而那些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征战沙场的老将又有几个呢。

看着罗德兰一世没有说话，阿纳拉克又在他身上踹了一脚。后者倒在地上，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老部下的脸庞。

在人群中，瓦拉纳紧紧抿着嘴，他看着城墙上的老国王，努力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那是他陪伴了一生的大人，那是他一生荣耀的见证。即使现在罗德兰一世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依然能认出那污浊的面容之下，那一双有着狮子般气势的双眼。当阿纳拉克一脚蹬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但是当他和老国王对视的时候，从彼此的眼中都读到了想要传达过去的心意。

这是我，最后能为这个国家做的事情了——

这是我，当初未能完成的承诺——

时间一瞬间倒回过去。

那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是身披红色战袍的爽朗王者，和他身边并驾齐驱一同驰骋的十七位联邦首席，还有五名样貌各异，身披铠甲的将军。那是一个无比晴朗的日子，那是他们建国后第一次巡视国土的日子。他们在巍峨的山峰之上，彼此立下了最坚实的誓言。时过境迁，即便是到了如此境地，心中那份不灭的荣耀依然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罗德兰一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他高高举起被拘束的双手，竭尽全力对着城防军们大喊道——

我是罗德兰一世，现在我以罗德兰的名义宣布，阿纳斯塔西亚为我唯一承认的王国继承者。阿纳拉克是这个国家的灾难，也是我无法挽回的错误。你们，你们的父辈都是与我并肩作战，征战沙场的兄弟袍泽，现在，是你们践行你们的诺言的时候了。罗德兰，永恒不灭！

在那一瞬间，罗德兰一世的脸上，满面红光，在瓦拉纳看来，就像那一天在那巍峨的山峰之上，他和他们宣誓的样子一样。

“为你而战，我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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