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9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她不想杀人……她怎么可能想杀人？

「如果没有，为什么会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力量的来源可是情感哦。好好想想，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当时……充斥在她心里的，是……

痛苦，愤怒，自责，绝望……还有……恨。

她恨这个世界，更恨她自己……

她想把这一切全都毁掉……

「明明可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结果莎露安还是死了。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就拿其他人泄愤，真难看呐。」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可是，这有什么错呢？你没错啊。」

……什么……

「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事，谁管其他人是死是活？弱才是原罪，强者是不会错的，谁说你错，你就让他永远闭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自私的诡辩，不过是借口罢了……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糟糕的嘛。什么遵守规则，维护公平，这些普世道德都是假象。你就是太天真，才会一次一次输掉，才会什么都守护不了。」

她一直以来坚信着的……只是天真？

「你不是想赢过这个世界吗？」

她想……

「不肯改变，就只会继续失败下去，不是吗？」

想赢……就只能……改变……

尹珞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搞得樱奈和希维尔有点慌了。

“尹珞……？”

希维尔试着喊她，没有回应。

“尹珞，你怎么了？”樱奈担心地凑近，伸手想去试尹珞的体温，“哪里不舒服，要说出来啊……”

尹珞没抬头，但臂弯里突然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别理我。”

带有几分沙哑的，冰冷的声音。

樱奈的手顿在了半空。

她踌躇片刻，指尖微微收紧，最终还是安静地落回身旁。

希维尔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未拆封的面包放在地上，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去吧。”

樱奈沉默地站起来，随他出屋，轻轻阖上房门。

这是一间毛坯别墅，位于建造中的小区，此时施工队都歇班了，周边十分寂静。

两个人走下楼梯，来到空荡的大厅内，一个坐在楼梯口，另一个坐到了对面的墙边，拉开了一整个房间的距离。

像是约好了似的，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交流，只是抱着各自的心事，和黑暗融为一体。

直到大门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迦冥提着药店的袋子进屋，见到这副场景，怔了下。

“尹珞呢？”

“醒了，喝了水，没吃东西，我给她留那了。”

希维尔在楼梯旁小声说道。

“她不想见人，先别上去了。”

迦冥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你们就这么惯着她？”

他停都没停，冲着上楼的方向就走：“硬塞不就得了，吃完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

眼看迦冥真的踏上了楼梯，希维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裤管。

“你能不能对病人温柔点？”

“我没听说温柔能治病。”迦冥冷冷瞟他，“但吃药能。”

希维尔抬起右拳，轻锤在自己的胸口左侧。

“我是说，这儿的病。”

迦冥站在那看着他，嘴唇不满地抿起，像是想说什么。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单手撑住扶手，脚下一跃，直接翻出楼梯，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为什么……她的状态，会这么糟？”

这时，樱奈突然出声说话了。

“失去重要的人也好，杀人也好，我都经历过，我也是暗系能力，我觉得我能理解她……”

她视线落在脚边地面的一小片月光上，微垂的眼帘轻轻颤动着。

“可是，她这个样子，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点猜想。”

希维尔将后脑勺靠在楼梯扶手上，叹息道。

“我父亲曾经说，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信念——樱奈，你的信念是什么？”

“我？”

突然被问到，樱奈想了有一会儿，才说：“信念这个词，我可以理解成……支撑人活下去的理由吗？”

“差不多。”

“大概，是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吧。”

樱奈微微别过脸，看着窗外的夜色。

“孤单一人的话，好像很难找到活着的理由。”

“嗯……很浪漫的信念呢。”希维尔微微一笑，“所以，这个信念，跟你杀人并不冲突，对吧？”

樱奈愣怔了下，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冲突。”

“对我而言，只要恪守契约，保全自己和身边的人，就够了。”希维尔耸肩，“所以杀人这件事，在我这儿也不冲突。”

樱奈有点明白了他想表达的含义。

“你的意思是……对尹珞来说，这是冲突的？”

“还记得你是怎么成为猎杀者的吧？”

希维尔的话题突然扯到了从前。

“你主动找到我们，结果谈崩了，坦白说，那时我是打算杀了你的，抱歉。”

“当然记得。”樱奈的反应很淡定，“然后呢？”

“那是我第一次见尹珞生气。她说，她讨厌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希维尔唇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在那之前，我和迦冥可没少压迫她，但她从没这么激烈地抗议过。”

樱奈静默片刻。

再开口时，她声线里添了几分柔软：“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刚开始，我以为尹珞是喜欢乱发善心的类型，还挺头疼的，觉得这样的人不适合待在猎杀者。”

希维尔自嘲地笑了下。

“后来我才发现，我想错了。她只是遵循着自己的一套原则，有着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底线，或许，那就是她的信念。但现在，她打破了自己的底线。”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

“想重新振作，要么像她之前那样，忘掉无法接受的事情，要么，就建立新的信念。无论哪一条路，我们都帮不了多少。”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每个人轻盈的呼吸声。

“给她时间吧。”

最终还是希维尔打破沉默，扯出一个笑容，像是安慰，但笑得不太好看。

突然，迦冥说话了：“我上去看看。”

“哎，不是刚说……”

“只是看看。”他打断希维尔，站起身，“顺便把药送上去。”

“好吧。”

希维尔没再拦他，应了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迦冥，你的信念是什么？”

“有病吧你。”迦冥白他一眼，“这种话题，你们大少爷大小姐聊就得了。”

“我不信你没有。”

“没有。”迦冥已经拐上了楼梯。

希维尔的语气揶揄起来：“真不坦诚啊，你。”

下一秒，装着药盒的袋子准确地砸在了他脑袋上，而且力度明显大于重量。

“要那种无聊的东西做什么。”

虽然这样说，迦冥的身形还是停顿了两秒。

“非要说有的话……活下去，就算。”

没等任何人回应，他已经继续大步走上了楼。

……

尹珞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失去意识的。

再醒来时，她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天花板上的灯没亮，却看得见光，有人声隐隐从墙上的换气窗飘进来。

她……还活着吗？

窗外天色朦胧，尹珞辨不清这是清晨还是傍晚，但她渴得要命，空荡荡的胃仿佛已经拧到了一处，腹腔内像有火在烧。

生理上的煎熬压过了心里的痛苦，她想找点食物，一翻身，一张美丽的脸庞跃入视野。

樱奈就躺在她身旁，只是安静闭着的眼眸，和轻盈均匀的呼吸，都在显示对方的熟睡状态。似乎感受到她的动作，那对浓密的卷翘睫毛颤了颤，便又归于寂静。

本就没多少力气，又不想弄醒身旁的人，导致起床这件事变得异常艰难，她花了好大工夫才做到。

屋内除了这一张床，没有其他家具，不过这么狭小的空间，也没办法多放什么。

她走出房门，发现外面还是房间，空间也不大，中央一张方桌，外加周围的几张椅子，就占去了三分之一。

桌子上杂乱地堆了不少东西，有吃的有喝的，还混着卫生纸之类的日常用品。

饥饿感瞬间变得强烈，她扑过去撕开一袋面包就往嘴里塞，又随便拧开一瓶饮料猛灌。

“你睡够了？”

她甚至没有发现迦冥是什么时候站在一旁的，但她腾不出嘴应声，只是努力地吞咽着。

“看起来，没他们说得那么糟。”

迦冥在桌上扒拉了几下，掏出一盒药丢过来。

“吃了。”

尹珞却没接。

不仅如此，原本手中的水和食物，也被她缓缓放回桌面。

迦冥的话提醒了她。

本能的渴求得到了缓解，再经迦冥一说，那些才刚刚遗忘的内容，顿时全都涌了上来。

“那天，希维尔扯了一大堆，什么信念，什么理由，之类的，说让我们给你时间。你需要时间么？”

迦冥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

“时间，有的是。”

他不急不慢地拿回药盒，自己动手拆开，边拆边说。

“前提是，活着。”

他按出两枚药片攥在左手心，走近尹珞。

“希维尔那些道理，在我看来，就是富贵病。这里是费利，所有人都想活，再辛苦也要活。在这儿，放弃生命，是在侮辱那些挣扎的人。”

他双手举到尹珞面前。

摊开的左手手掌举着药片，右手里，握的是手枪。

“所以，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双猫一样的眼瞳俯视着她，说不清是温柔，还是冰冷。

“想活，就好好治病，好好吃饭，想死，我帮你。”

尹珞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着他举过来的两样东西，呆呆地坐着。

许久，她抬起手，取走了迦冥掌心那两枚小小的药片。

“我……想活。”

她突然低声开口。

“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活。”

“我们会在费利住一段时间。”

迦冥收了枪，拉开椅子坐下。

“你可以好好看看，这里的人，是怎么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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