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1 至少还有你

“发帖？”

怎么可能？

她慌了神，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帖子是她亲手删除的，为什么哥哥会看见？

“删掉的帖子不代表就彻底消失，这一点你不知道，是不是？”

尹寻说话间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是想通过她听到这些后的细微表情中解读出什么。

“海伊莉的账号和论坛发言记录，以及那个K的IP地址，我都一起查了。如果你想要，就把实话告诉我。”

……

清晨，日渐萧瑟的秋风卷着翻黄的银杏叶，在威西鲁高中门前的街道上铺了满地，与路旁整列的茂密树冠金灿灿地连成一片，宛如无穷无尽，永远也掉不完。

一尘不染的漆黑高档轿车疾驰而过，被碾碎的树叶接连噼啪作响，引得同路的学生纷纷侧了目——当然，更吸引他们的，大概是轿车而不是落叶。

车子在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停了下来，像是不愿引人注意似的，但并没有多少效果，已经有人好奇地放慢了脚步。

车后座的门开了，先是裹着黑色长筒袜的修长双腿落入众人视野，随后是一头如瀑黑发。

来往的学生们也开始纷纷议论。

“哎哎，是高一的那个吧？”

“豪车啊，该不会是被人包养了吧……”

“鬼扯啥呢，那是樱氏集团的大小姐啊。”

“听说之前都是司机下车给她开门的，怎么没看见？”

“不想太张扬吧……”

谈话间少女已经下了车，发丝随着她的步伐轻微地摇曳着，衬得肌肤愈发白皙，仅是侧颜，小巧精致的翘鼻和双唇的弧度就已经美好得无可挑剔。

“真漂亮啊。”有男生看得痴了，“要是我女朋友多好。”

身旁的人嗤笑起来：“别想了，没戏的，她可是高一出了名的冰山美女，理你一下算我输。”

像是留意到了他们的交谈，樱奈朝这边瞧过来，清冷的目光莫名地带了某种气场，令在场的人一瞬间都闭了嘴。

见他们安静下来，樱奈收了视线，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学校里走。

她早就习惯了陌生人的注视，哪怕是议论，只要讲究基本礼仪不让她听见，也没什么。

直到进教学楼的前一刻，视野中落入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是尹珞，正独自一人坐在楼前的花坛旁。

她的脚步变了方向：“早啊尹珞，你在这里做什么？”

“早。”

她敏锐地捕捉到，尹珞的反应慢了半拍，笑容也不及平日的灿烂。

“怎么了？”她问，“有心事吗？”

比言语更早一步抵达的，是怀抱——这有些突然的拥抱使樱奈稍怔了下，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才合适。

“我好像……做错了事。”

闷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可是……就算不去做，似乎也是错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樱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反抱住她。

“如果觉得怎么选都是错，那，不就等于哪边都没错吗？”

怀中的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们去逃课吧。”樱奈微笑，“等我一会，我去买点饮料。”

……

“所以，你没有告诉你哥哥？”

“嗯。”

尹珞捧着罐装的热可可坐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无意识地望着在下面活动的学生们。

“告诉他的话……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我不想让他卷进来。可他非要问个清楚，所以就吵起来了……”

“可是，他已经卷进来了。”

樱奈漂亮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静静地望着她。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他既然早就产生了猜疑，又发展成这样，也许全部告诉他，把知情和选择的权利都交予他，会比现在的僵局更好。就算你再努力隐瞒，他也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吧。”

“是啊。”近乎叹息的回答，“其实吵架本身倒也没什么，从小到大也吵过不少次，反正最后都会和好，兄妹嘛……”

“那，你烦恼的到底是什么？”

“我……”

她像是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咬了咬下唇，将脸埋进膝间。

“……我想，帮他们啊。”

“他们？”樱奈的语气平淡，“希维尔他们？”

“嗯……也是，也不是……准确地说，是所有人。”她顿了顿，“我想让这一切停下来。异能者也好，无辜的人也好，哥哥也好，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人陷入危险了……我这样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如果这能叫做自私……大概这世上，没几个不自私的人了吧。”

有手心的触感落在她的头上。樱奈的手总是有种偏凉的温度，是很奇妙的，将温暖和冷静同时传过来的触觉。

“但我其实不是真的关心那些人，只是……自从牵扯到这些事里，就好像自己突然多了责任，这种感觉你能懂吗？”

她缓缓抬了脸，视线落在身前空气的某点处。

“就好像，如果你告诉我，有人跳楼了，我可能会惋惜一下好可惜啊，但其实很快就会忘记，去关心其他事情。此时此刻，一定也有人在步入死亡，我很清楚，可是也不会有感觉。但如果这个人就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做不了……就会觉得，很难受。”

说到这，她微垂眼帘。

“如果……”

说话声更低了几分。

“没有遇见他们，就好了。”

这次樱奈没有再问“他们”是指谁，她听懂了。

“可是，哪有如果呢。”她对着湛蓝的天幕浅浅微笑，“不过还好，至少他们让我认识了你。虽然在同一个班，但我和其他人，都称不上‘认识’。我不了解他们，他们也不了解我，只是存在于同一空间的陌生人罢了。”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尹珞迟疑了片刻：“可我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不是吗？你会卷进来，也是因为我吧。”

樱奈笑着转过脸，好看的黑色眼瞳迎上她的目光。

“但，和孤单相比，麻烦也是很开心的啊。”

她的笑容和声音都很真诚，可越是这样，尹珞心里就越有种泛酸的感觉。

“抱歉，之前我一直都没能留意到……”

她摇摇头：“我那个样子，被疏远是有原因的，我清楚。况且，一般人是不会像你这样想的，只是主观地判断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足够了。其余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也是这样，所以我一直不喜欢学校。不过，现在喜欢了。”她歪了头搭在膝上，黑发柔柔地垂下来，“对了，你还记得希维尔曾经答应过的吗？”

“诶？”突然偏转的话题令尹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等找出幕后的人物，我们就可以退出猎杀者。”

“啊……是呢。”

不知为何，想起这个承诺，尹珞并没有欣喜的感觉。

“你是不是不想退出？”樱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尹珞想了一会才开口。

“坦白说，我有点矛盾，不想掺和进去，又不想一无所知……不过，到时再说吧。”她笑笑，“得先把哥哥的事情搞定才行。”

“想好怎么做了吗？”

“嗯。你说的没错，反正他不会放弃，不如直接说出来。”

她站起身，笑脸已经不复阴霾。

“谢谢你陪我，我们回去上课吧。”

……

赤湖军事基地。

这里虽毗邻景点，但也一贯秩序井然，层层防线严密保护，游客误入存在的可能性为零。

毕竟这是普罗狄斯国的军事核心所在，当中保存的尽是一等机密，一旦出闪失，整个国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所以伊芙诺远远地出现在第一道防哨外时，负责此处的士兵们就进入了高度警惕状态，迎接他的，是一长排齐刷刷的黑漆枪口。

“什么人？军事重地不得进入！”

伊芙诺并不打算顶着枪口送死，乖乖地停下脚步，压得极低的毡帽宽沿遮住他的眼睛，如果有人视力极好，大概会注意到他唇边轻松的细微笑意。这些轻易就能将他打成筛子的枪口，看上去并没有令他感觉到分毫压力。

像是为了自证没有恶意，他松开手，皮箱应声落地。然后缓缓抬起，双手摊开上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

有两名士兵出列了。他们端着步枪的手很稳，是训练有素的架势，前行的过程中枪口始终对准伊芙诺，没有抖动偏移。

然而这只是开始。

突然地，他们手中的枪宛如有千斤重，拼命地想往地面坠，饶是二人满身肌肉，也终于再无法抬住。况且不止是枪，有什么在压迫他们的全身，每一寸肌肤连同内脏都在叫嚣着沉重和疼痛。

有人手中的枪掉落在地。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几十名士兵，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有人挣扎着按下手边的对讲机。

“一哨有人入侵，全军覆……”

他的话没能说完，便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锃亮的棕色皮鞋踩上对讲机，生生隔着他的食指，将对讲机碾了个粉碎。

“啊——”十指连心，再怎么经过铁血洗礼的汉子，也忍不住从牙缝中漏出一声低吼。

“不要那么紧张呐。”

他的身躯已经无法动弹，连偏脸瞧一眼说话者都难以做到。

“反正，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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