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无人知晓的死亡

惊慌失措的海伊莉甚至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撞飞，她倒在地面，定睛看了压在身上的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德赛？”

面前的男生抬起脸，和她的脸庞只有咫尺之距，面色惨白，却努力地扯了嘴角对她微笑。

“你……没事吧？太好了……”

面前发生的状况太过震惊，让在场所有人都忘记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

好在此时的水流终于瞬间安静下来，摔在地面静静地流淌开。

雨还是在马不停蹄地下着，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自然也包括海伊莉，但没有再出现任何变化。

而浇在德赛背上的雨，正静静地，冲刷着他后心处已被鲜血染红的伤口，红色的血液与雨水融为一体，被稀释后变成了浅浅的粉色，无声地流淌在他和海伊莉身边。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尹珞。

“我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德赛你要坚持住！”尹珞慌慌张张地找出手机，可是她的手抖得厉害，连续两次都没能按到正确的键。

希维尔却伸出手臂，利落地将手机从她手中抽走。

“不能叫救护车，会很麻烦。”

他说着，快步走到德赛身边，查看他的伤处后，眉心紧紧地蹙到一起。

“恐怕……救不了了。”

……他在说什么？

尹珞心里的火气一下升起，冲上前去夺手机。

“因为怕麻烦，你就不顾别人的死活吗！你疯了吧！”

希维尔紧抿双唇，手中却是牢牢地使了力握住手机的，尹珞根本抽不出来。看着面前的德赛，他迅速地做了决定：“我打电话叫医生。我们家有很好的私人医生。”

说罢，不等尹珞反应，他飞快地拨了一串号码。

“喂？我是希维尔，让戴克医生马上来威西鲁高中。有人后心处中枪。对，以最快的速度。其他事情以后我会解释，现在先来救人。”

“德赛……”

海伊莉的声音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上男生的脸颊。

“你……怎么样？”

“我没事……”男生听上去很虚弱，但还是坚持带着笑容，“啊，我是不是压到你了？抱歉，很沉吧，我这就让开……”说着，他挣扎着想起身。

“你别乱动！”海伊莉焦急地惊呼，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吃力地从男生身下以最轻微的动作坐起来，轻轻扶德赛侧了点身，躺在她的腿上，双手撑住男生的上身让他的伤口不被压迫，“你坚持一会，一会医生就会来了……”

“嗯……我会的。”

德赛的笑容很浅，快速流失的力气让他连勾起嘴角的简单动作都觉得费劲，可他不想让面前的海伊莉担心，所以还是努力地笑。

“对不起……我……想找机会，跟你道歉，就跟过来了……上次，送你零食，惹你生气了，还没道歉呢……”

大滴的泪水涌出海伊莉的眼眶，和敲打在脸庞的雨水混在一起。

“没关系，想送什么都没关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德赛笑得安静，吃力地抬起手，放在海伊莉濡湿的脸颊上。

他的手心，很凉。

“你别哭……你笑起来，好看。”

“好，以后我每天都笑给你看。”

海伊莉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即使是这样密集的雨水，都来不及冲刷掉她的泪痕。

“但是……你得活下来才行……”

如果是往常，听到海伊莉这样的话，德赛一定会红了脸，腼腆地笑。

可是失血太多的他，面色只剩下苍白。

贴在她脸庞的，曾经温暖现在却只剩冰冷的，男生的大手，缓缓地滑低，终于在某一处失了力气，无声垂下。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纷纷的雨声，和海伊莉低低的抽泣声。

过了许久，海伊莉不哭了。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抱着男生的手，抽出右腿，解开鞋子脱下。雨水早已浸湿她的衣服，湿透贴身的长筒袜内，贴近脚踝的部位，一个小小的凸起清晰可见，透过单薄的布料闪着隐约的紫光。

藏在这种地方，难怪之前没能发现……

她脱下长筒袜，将闪耀着美丽光芒的碎片放在手心。

“这个给你们。带它走吧。”

“你改变主意了？”希维尔开口。

“嗯。”她浅笑，“我觉得……有点累了。刚才我没说完，使用过能力的异能者，是没办法再离开石头的。”

希维尔一愣：“什么意思？”

“石头给了我们力量的同时，好像也会剥夺我们的一部分生命能量。如果不贴身带着，很快就会死。”

“什么？”

希维尔眼神一暗。

“之前我以为，异能者是离开石头就无法使用力量，才会随身携带，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是。”海伊莉轻轻地说，“所以，你们拿走吧。把我……和他，一起留下吧。”

尹珞张了张嘴，想劝她，话到口边却又咽下。

她能劝什么呢？

即使情感上再无法接受，理性也在清晰地告诉她，海伊莉的选择没有错。

她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迦冥走上前，伸手接过那块石头，随后大步走开。

“走吧。”

和尹珞擦肩而过时，她听见迦冥低声说。

“别在这里打扰他们了。”

尹珞忽然想哭。

“我回教室了。”她扔下这样一句，扭头就走。

希维尔和迦冥没有离开，只是绕到体育馆前，沉默地站在屋檐下。

没有人说话，只有接连不断的雨声在耳边回荡。

过了十几分钟，尹珞的手机在希维尔手中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戴克医生么？……顺着大路往里开，人已经死了，帮忙来处理一下现场吧。……不，是两个人。”

他们回到体育馆后时，见海伊莉还跪坐在原地，抱着怀中沉睡的德赛，头抵在他的胸膛，发丝轻轻地散落在脸旁。

她合上双眼的脸庞带着甜甜的笑意，和德赛满足的睡脸一样，看上去……很美。

在雨帘中，沉静成一幅美丽的画景。

美得让人甚至不忍心，去打扰。

纷扰的雨水冲刷了一切，在他们离开后，连残留的血液也没剩下一丝痕迹。

戴克医生开车消失在学校马路的彼端，迦冥才开口：“你要怎么和家主解释？”

“谁知道呢。”希维尔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一贯的笑意，只不过看上去更像苦笑，“让我考虑考虑这个严肃的问题。”

“他其实根本就没救，你可以直接告诉尹珞的。那一枪射中心脏了。”

希维尔笑着，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雨打乱的松软金发：“别光说我呐，你不是也一样，那两个人到死都不知道……你开枪是想救她。”

“人都死了，说这些干什么。”迦冥的声音是一贯的淡漠。

“也是。”希维尔耸耸肩，“这句话还给你。”

“去死。”

海伊莉和德赛的失踪，在班里掀起了一阵小波澜。

警方给出的猜测是年轻人大概一时冲动为爱私奔了。

没有葬礼，也没有尸体，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消失在了自己原本的世界里。

海伊莉的妈妈哭红了眼，始终不愿接受自己一向乖巧的女儿会做出私奔这样的事情。

“年轻人嘛，难免会做错事的。”有经验的警员很好地安抚着家属，“也许哪天想明白了，就自己回来了啊。也许他们在某个地方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呢，你可别哭坏了身子，等他们抱外孙回来的时候都没力气照看了！”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自家女儿在别的地方，幸福地生活着，也是好的啊。

这样想着，她也终于勉强打起了精神。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她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他们，然后痛骂一顿才是。

两天后。

放学的时间，尹珞和两个少年一起来到了墓地。

他们在一处小小的空地上，埋下了德赛和海伊莉的骨灰，放了白色的捧花。

尹珞蹲下来，对着捧花的位置小声地说话。

“你们的家人都相信，你们是去私奔了，希维尔他们特意找了熟悉的警员去做了善后工作……所以你们别担心，要好好的……德赛你要一直陪在海伊莉身边，让她开心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什么思绪，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正碎碎念的时候，希维尔的声音忽然响起。

“有事吗？”

话音传来的同时，背后有人挡住了夕阳的光线，在她面前投出一片阴影。

她回过头，大脑瞬间空白。

是樱奈。

一个周没上学的樱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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