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雨下得很大,大得就像是灰蒙蒙的天空在哭泣。
战士在残害中捡拾起战友的残肢,在家中等待的孩子看到父亲拖着染血的战甲踏进屋内,而举着蜡烛迷茫地站在窗前张望的少女却永远等不来她的恋人。
战争就像是令人上瘾的毒品。身处于战争中,无论你是狂喜还是绝望,麻木感最终还是会占据你的心,让你忘却时间的流逝。
而战争后残败的废墟便是瘾君子的药效结束后的颓废而又失神的面容。
列迪西雅的夺权战持续了四个钟头。整个国土,每一个抱怀信仰的战士都汇聚在了都城,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
据说,从邻城的那一座显著的高塔上瞭望其南面,就能看见灼烧都城的烈火扬起的层层黑烟。
然而主导这一场战争的人,现在却默默地望了一眼塔顶,似乎之前的战斗和自己并没有一点关系。
实际上,这位身披厚重的神秘女人所做的事情只是在一捆干燥的木柴扔了一星火苗,再把木柴中隐藏的珠宝拿走而已。
木柴是整个列迪西雅的城池,至于木柴中的珠宝嘛——
“石头就放在你那里,届时我会把它夺回来,厄丽丝。”
这个女人敲了敲塔底的石砖,遍布在塔身上的黑色藤蔓就像是触了电一般蔓延开来。
女人很确定,是由她自己的意志说出了这一句话,因为留在她身子里的另一个意识可不会说出这样打趣的话来——洛塞西尔只注重实事求是。
毕竟,它只是洛塞西尔的傀儡罢了。
“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快回去。”
“是的,洛塞西尔大人。”
旁人看来,这个女人似乎是发了疯一样在自言自语。一句冷酷,一句怯弱,女人已经习惯了洛塞西尔的意志。
真正的洛塞西尔早就死了,但她不甘在事业未了之前就退出历史的舞台。洛塞西尔明白,她有义务迎接未来的风暴,于是她把属于自己的魔书隐藏起来,并有计划的促成了自己的死亡——当然是她转移自己的灵魂之后。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站在超越死亡的棋局上,谨慎而近乎冷酷地走好每一步棋。
“把那个人忘掉。”洛塞西尔的话又从女人的嘴里蹦出。
“什么人?”女人反问道。
“那个可怜的女王,别让她的话扰乱了你的心。”
“明白。”
一直以来,洛塞西尔的意志就像蛔虫一样扎在女人的脑子里,无论她思考什么,洛塞西尔总能知道,就像是她自己悄悄把自己的秘密念给洛塞西尔一样。
但最近情况有些好转,洛塞西尔的意志似乎脱落了些,这使得女人能夺回自己的一部分思考空间。
当然洛塞西尔并不乐意。她一直催促着要制造一个新的躯体,好让这句木偶身躯完全听命于她,使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向着正轨靠近。
“嚯,漂亮的女人可不能一个人在外面走啊。”
一个人从角落跑出来,一步跨到了女人面前。他肩上披着狐狸毛,雨水顺着他手中匕首的刃口滑过。
“把钱留下,当然人也别走了,你给的钱数可决定了你会陪我们玩几天。”
四五个人从女人的侧面围上来,他们都肩上都系着不同颜色的巾带,而巾带上都统一用红色的涂料画上了一个骇人的头骨。
血色头骨吗……明明是起源于维尔拓的佣兵组织,现在居然遍布到了列迪西雅了吗?
有传言夺权战中,普拉提也雇佣了血色头骨来保护他的王权。有愿意出钱的贵族在,佣兵参与大型战争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你们还真是没有佣兵作风呢。”女人面对拦路的佣兵们说,但她又突然摇了摇头,用另外一种语调说道,“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你还有正事要办。”
“明明在国内赚钱,寂刃那家伙却把我们安排到列迪西雅来。”
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上的雨水抹去。
“我只是在担心这几个人会对我造成威胁。”女人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样我就无法服从您的吩咐了,洛塞西尔大人。”
“你这人,都要死到临头来想吓唬我们!”领头的人似乎再也受不了她的装神弄鬼,匕首的尖端朝着女人的腹部刺去。
“老大!”
旁边的人有些惊慌地叫出声来,抢走她的钱是前提,再玩玩她也罢,可要在里面搭上一条命可不在计划内,要知道和维尔拓不同,在这座城市里,佣兵杀人是会摊上大事的。
“快点解决,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女人发出极度夸张的低音,接着左手直接捏在了刀刃上。
“啊?”强盗的眼睛不敢去看女人的手,明明锋利到可以轻松切断手指的刀刃,此时却没有割出一滴血来。
究竟是谁要搭上命呢?
女人毫无顾忌地向前走去,在她的身后是五具在大雨中熊熊燃烧的尸体。
拦路的佣兵就在一瞬间被她解决掉了。
她走过了一座木制的房屋,这便是她在这个国家的栖息所。女人无视了正门,绕到了房屋背后的木墙前。
她轻咳了一声,右手捏住左手手背上的皮,轻轻一拉,本来美丽的肌肤就顺着左手褪去,发出“滋滋”的声响。
在魔法构造的皮肤褪去之后,木质的手掌首先显现出来。她把硬邦邦的食指在木墙上敲了两下,面前的墙壁就里面变得蓬松起来,从木头的缝隙中挤出无数泡沫,在她面前不断挤压变形,最后形成了一道新的门。
对于她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正门。
女人揭下了右脸仅剩的一点皮肤,露出木偶的面庞。她转了转玻璃制作的眼珠,推开门走进屋内。待门再一次闭合时,木门又一次化成泡沫钻进木墙中。
从里面看来,房屋的大小比从外面看要大上很多。木偶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把手掌盖在木墙上,给栖息所增置新的避形术。
她又摸了摸提灯的灯罩,灯里的萤石就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屋子。平时,只有会魔法的人才能用这种灯,而木偶自己不需要魔杖,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魔杖。
朦胧的暖色光线流动在房屋内,照亮了底层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厨具的角落,在洛塞西尔还未逝世前,这些玩意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用的。
光像流水一样轻轻拂过一排排蒙上灰尘的藏书。这些书长时间放在二楼的书架上,木偶根本没有翻动过一次。洛塞西尔不仅仅把自己的意志刻在了木偶上面,更是把她所有的知识全部揉在一起,合并到了木偶的身子里。
研究用的纸张,装饰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羽毛笔,还有煎熬药剂用的坩埚,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整个屋子,真的没有留下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
木偶伸手托住一个飘来的盘子,把系在腰间的布袋打开,取出了两粒椭圆形的叶片。盘子上的玛瑙研钵自己动了起来,把干枯的叶片打磨成粉状,摩擦的“沙沙”声在屋子里面回荡。
“是木偶小姐吗?”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二楼的房间里传来。木偶小姐像是听从它的招唤,足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她身上的斗篷鼓了起来,把她整个人托离了地面,跨过了二流的木质栏杆,那个研钵也跟在她的身后飞来。
木偶小姐敲了两下房门后,开门走进屋内。一个短发女孩端坐在床上,她一看见木偶小姐,就微笑了起来。
“有劳你了,洛塞西尔,木偶小姐。”
女孩似乎同时向两个人打了招呼。
“休,再把这个喝下去。”木偶小姐弯了弯手指,叶片的粉末便从研钵中飞出,均匀地洒进树莓酒里面。
休笑着把酒杯接过来,抿了几口,确认了味道之后,便慢慢地把它全部喝光。
“我还以为草药都散发着令人不悦的苦味呢。”
休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她已经沉睡了太久,刚刚醒来的她一方面要承受身体的极度虚弱感,另一方面还有长时间来适应周围的全新环境
“洛塞西尔希望你能成为列迪西雅真正的公主。”木偶小姐卸掉肩上的斗篷,“我会和值得信赖的大臣们一同培养你,把你塑造成一名合格的掌权者。”
“类似的话我已经听的够多了。”休望着杯底自己的倒影,抬头看着木偶小姐的脸,“说说看吧,自我沉睡之前我们就定下的承诺,让我们来谈谈摩沙坦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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