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玛跨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他感到木腿与皮肉接触的地方传来火辣辣地痛。这种痛楚让他回忆起了他刚装上假腿的那一天,他在医院黑白相间的方形地砖上摔倒了无数次。
而现在他又站在了这里。
多玛把额头上的汗珠擦掉,摆正头顶上的墨色扁帽。每当面对敌人的时候,他都得保持最好的状态才行。经过一番最基本的打理之后,他谨慎地敲了敲门。
“你好…啊?”
乌苏打开了门。一见到自己的长官,他就条件反射似的站直了身子。多玛一瘸一拐地走进屋,他真正想见的是正坐在房屋中心的桌子后面,交叉着十指微笑着看着他的人。
“卢斯维卡教皇…”多玛喃喃自语,但随后他又看了看乌苏,“我没有打扰你们谈话吧。”
“没事,多玛先生。”乌苏讨好似地笑着说,“我…在向教皇询问我女儿的病情呢。”
“祝她早日康复。”
多玛问候性地回了一句话,他看见乌苏手上拿着三张精美的信封。洁白的信封上,干净利落的花边字留下了“米菈德”的署名,而它们的收信人却是——
“我的女儿这不是想给刚认识的朋友寄信吗?可布伦达那小子却跟着军队去打仗了,哪能收到信呢?”乌苏看见多玛疑惑地皱起眉头,赶紧跟他解释,“所以我就先收着了。”
“如果你们聊完了的话,能否——”多玛用手指了指自己和教皇,示意乌苏给他们留出谈话的空间。
等乌苏出了门后,多玛径直走到了卢斯维卡的桌子前。
“不坐下来谈吗?”
“不了,我本人更喜欢站着。”
卢斯维卡轻松地拍了一下手,把桌子上的一个刚刚流尽的沙漏倒转过来,多玛知道这是卢斯维卡留给自己的谈话时间。
“听说你…使无畏护团参与列迪西雅的起义战争。”
“此话怎讲?”
“人们都只知道列迪西雅来了个使者,是那个使者促成了两个国家之间的这笔交易。但是我是知道的,是你邀请使者到这里来的。”
卢斯维卡教皇饶有兴趣地听着多玛的话,就像是听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故事。
“换句话来说,因为你,丝特芬尼才出动了无畏护团。”多玛继续说道,“你这是不把我们的外交官放在眼里吗?”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调查官,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卢斯维卡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我手里的眼线可并不比你的要少。”多玛冷冷地说,“你的一举一动,资金流向,我全部都清楚。我知道你用丢掉兵权的教皇身份掩饰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我知道你偷偷把金币塞到了将军们的手心。”
“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卢斯维卡?”
“为你感到可惜。”卢斯维卡笑着摇了摇头,“国家本应该重用你这样的厉害人物,却把你扔在堆满文件的仓库里等着发霉生锈。”
“……”
“你的本事并没有让我失望,多玛。”卢斯维卡教皇说,“可是你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你的身子将会掉落在时间的海洋里,用尽全力也无法引发小小的波纹。你已经没法对我构成任何威胁了。”
“我知道。”多玛冷漠地回敬他,“我现在只想知道一点,为什么乌苏会做你的眼线。是因为他的女儿在你这里治病吗?我听说那种病罕见而致命,治好那个病的希望渺茫,布伦达的母亲就是因它而丧命,但你说你已经找到治疗的方法了…你——”
多玛自顾自地念叨着,突然他停下了嘴,眼睛瞪着卢斯维卡。
“你难道…”
多玛确信了脑袋子里冒出的不详念头,因为他看着卢斯维卡正冲着他咧开嘴笑。
“你这混蛋!”多玛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你要做到什么地步才会善罢甘休!”
多玛揪住卢斯维卡的衣领,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提起来。
“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对乌苏做什么!你又要对丝特芬尼做什么!”
他能感受到自己因愤怒而发烫的脸颊,而对面的卢斯维卡脸上则挂上了胜利者一般的笑容。
“战争。”
……
病房中,米菈德正半坐在病床上。
刚才,父亲的探望让她高兴了不少。眼下正是静养时期,米菈德趴在安放在病床头柜上的写字桌上,决定再给她的新朋友写一封信。
她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的姿势再端正一些。自从住院之后,她就逐渐在乎起自己的礼节起来。这样,别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再是廉价的同情和怜悯。
她流利地写下开头,由两三句平庸的问候语组成。
接下来又该写什么呢?
询问战场上的情况?那弄得自己像一个刻板的军事家一样;抱怨自己无聊的病院生活?她不允许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幼稚的孩子;关心战场上的布伦达?虽然很担心他有没有受伤的心,但米菈德还不认为自己与他熟悉到那种程度。
啊…
在米菈德还犹豫不决的时候,笔尖上聚集的墨水滴在了崭新的信纸上了。
“呜啊…”
明明自己一直在注意着写字速度,为什么在这时犯错啊?望着在信纸上不断扩散的墨水,米菈德有一种想要挠乱头发的冲动。可她还是深呼吸了几下,等浮躁的心思消失的差不多后,她又拿起了一张信纸。
致布伦达
近况如何?……
少女专心写字的身影映衬在窗户上,可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浮现在玻璃窗上,漂浮在病房的倒影里,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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