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璃……我们走了多久了？”

在这种没有日月作为参照的世界里，我们根本无法准确把握时间的流逝，在第一次因为感到疲劳而停下休息的时候，我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依旧是空无一物。

“不知道……一两个小时总该有了吧。”白璃有些气喘地坐在地上，和我相比白璃的体能差了一些，这次休息也是她要求的。

“方向没有错。”我再一次放出精神力确认方向，周围的黑暗元素强度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确实能够感受到元素的流动，说明我们行进的方向毕竟没有出错，“稍微休息一会就继续前进吧，端木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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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们是不是停下来吃点东西？”

在休息过三次之后，我和白璃都感觉到了些许饥饿，于是暂时停止了前进，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和饮水。根据我的估计，我们已经行走了超过五个小时，但是周围依旧是空空荡荡，远方的地平线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我听说，在这种没有任何参照的地方走路，人会不自觉的绕圈。”白璃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们是不是一直在绕圈啊？还是这个地方真的有这么大？”

“不可能，我一直在用精神力确认方向。”如果是普通人，说不定真的就会犯这种错误，但是有精神力作为引导的我，只要一直向着黑暗元素流出的方向进行移动，就绝对不可能出现原地踏步的情况，“大概是这个空间真的很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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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

白璃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的身体也感觉到了极度的疲惫。我们在这片空间里行走恐怕已经超过了八个小时了，无论是体能还是精力都已经到了极限，看来是必须要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你先睡一会吧，我来警戒。”但是，两个人一起休息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那些人型的怪物再次出现，睡梦中的我们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嗯……那辛苦你了。”现在也不是推辞的时候，白璃轻轻地躺倒在了我的身旁，很快就轻轻地打起了呼噜，看来今天她确实是非常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向林缨求助也没有得到回应，黑暗元素的流动显示我们行进的方向并没有出错，但是周围的景色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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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行了。”

在轮流休息过之后，我们一起吃了点东西，又继续踏上了行程。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小时，白璃终于坚持不住了，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白璃……”距离上一次休息并没有过去很久，看来并不是白璃的身体承受不住了，在她的身体崩溃之前，首先崩溃的是她的内心，“你怎么了？”

“我……好累……”白璃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我说啊……我们是不是再也走不出去了？这个空间根本就是个陷阱，被骗进这里的人都会被困到累死为止……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事到如今，就连我都感觉自己的声音一点底气都没有，但是白璃已经濒临崩溃的情况下，如果我再不表现的坚强一些的话，我们恐怕就真的走不出去了，“你只是累了而已，我们现在休息一会吧。”

我再次确认了一遍方向，确定我们没有走错路——但是说实话，我已经不再相信沿着这个方向走就会发生什么奇迹了，一直确认方向什么的，大概只是最后的一点心理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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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小时呢？

还是又过了几天呢？

说不定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吧……不可能，因为我们随身携带的食物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我和白璃的交流越来越少，累了就休息，饿了就进食，困了就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忙着赶路。事已至此，支撑着我们继续前进的已经不是理性了，那样的东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存在于名为上官龙和白璃的人类的身体里的，仅仅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而已。

就像是丧尸一样。

然而周围的景色一直没有发生过变化，我连确认方向的心情都没有了——方向什么的只是谎言而已，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的，在这种无差别的世界里，方向什么的根本没有意义，我们要做的只有一直走就好了。

一直走到那本能被消磨殆尽，或者……

“啊……”白璃的轻呼将我拉回了现实，距离上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已经过去很久了，对上她视线的瞬间，我看见了她脸上扭曲的微笑，“干粮什么的……已经没了呢。”

“我这里应该还有一些……”然而当我确认自己的行囊时，发现我装干粮的包裹也是空空如也。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白璃发出了诡异的轻笑，就这样仰面躺倒在地，“终于可以结束了……终于……”

“上官龙，你也过来吧？”白璃说着伸出了手，强行把我拉倒在地，躺在她的身旁，“我跟你说啊，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努力的……老老实实的在一开始的地方等着……或者被那些怪物吃了也无所谓，反正不都是一样的结局嘛？”

“这种丧气话就……唉，其实说的也没错呢。”理性告诉我，我还不能在这里放弃，但是我现在连挣扎着站起来的心思都没了，“这就是我的结局呢……死在这种不寻常的地方……嘛，算了，反正这些天不寻常的事情已经经历得够多了。”

“是吧？”白璃仿佛突然兴奋起来了一般，用力地扯着我的衣袖，“确实呢，这些天我也经历了好多……嘛，反正是要一起死在这里的，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没机会说出去了不是吗？”

“如果是要一直带到坟墓里去的事情，说也无所谓了……”我苦笑着看着白璃，“我们离进坟墓也不远了啊……也不对，这种地方没有那种东西呢。”

“够了，这种对话真心听不下去啊！”突然，林缨的声音像是炸裂般的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这么没用啊！”

“有什么办法啊……”我在意识里叹了口气，死前还能听到林缨的声音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这家伙也算是我的恩人了，“我已经尽力了啊。”

“尽力你个鬼！”林缨毫不客气地将我的丧气话骂了回去，“反常必妖这种道理你不懂吗？你知道创造一个空间要消耗多少力量吗？走了几天都走不到头的空间？开什么玩笑，真有人能创造这种级别的空间，他不如直接去当创世神算了！”

“白璃你等等……”我制止了白璃的发言，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牵引着我想要认真地去听林缨的话，“林缨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个白痴究竟要中幻术中多少次？”林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如果真的存在着魔法元素的流动，你都向着源头走了这么久，你四周的元素浓度难道就不会发生变化吗？”

“什么……”林缨的话猛然惊醒了我，确实我一直关注的只有黑暗元素流动的方向，但是不管我们向着的源头走了多久，四周的元素浓度却一直没有明显的变化，而这个事实却被我无意间给忽视了，“也就是说我其实是……”

“其实是你根本就是在布下了的空间里，被别人忽悠着原地踏步了三天！”林缨大概是骂够了，语气一点点趋于平缓，“本来指望你能够看穿这种小伎俩的，结果你居然被这种东西折腾到快要没命……真是够了……”

林缨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知道这个是幻术对我而言就已经很足够了，因为在我达到四阶之后，林缨教过我破除幻术的方法。我闭上双眼，精神力从意识海中流出，在意识海的周围构筑了一道屏障，将自己的意识与周围的世界中分隔开，在意志的支配下，用精神力直接连接自身的五感与大脑，摒除来自外界的干涉。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完全改变了，我和白璃躺在一个暗紫色的魔法阵中，六颗晶石在六芒星的角上闪烁着亮紫色的光芒。在我们的身旁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的皮肤由于时间的流逝已经变了颜色，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我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用长剑将那几颗晶石全部砍碎，脚下的魔法阵一点点消失了，同时施加在我和白璃身上的幻术也解除了。我让用作屏障的精神力流回意识海，正看见恢复了意识的白璃一脸震惊地看着周围的变化。

“这……这是……”白璃缓缓地站起身，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发生了什么？”

“我们得救了。”长剑在我的手中化作点点光芒，被收进了空间戒指，瞬间感觉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有种虚幻而不真实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在短短的几分钟里体验了从死到生的感觉吧。

“得救了？”白璃还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也能够理解，毕竟过去的那几天里，这家伙的精神状态比我更加糟糕，现在的她应该还在绝望的深渊里挣扎着想要脱身吧，这点时间我还是会给她的。

“嗯。”我笑着摸了摸白璃的头，“我们之前中了幻术，从头到尾都是在原地绕圈，不过现在幻术已经解除了。如果这就是这片空间的制造者留给我们的考验，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已经通过了。”

我注意到，白璃原本已经失去了光泽的双眼一点点恢复了神采，晶莹的泪水在她的眼角一点点聚积。终于，仿佛是要将这几天的辛苦和委屈一起爆发出来一般，白璃突然抱住了我的身体，靠在我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摸着她的头。这种时候让她任性一回也无妨吧，毕竟就算是我，经历过这样的劫后余生之后，也感受到了几分想要流泪的冲动，只是我努力地忍住了而已。

这大概就是我身为男性的一点小小的执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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