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洞口发现的尸体,让雪暮寒的心悬了起来。不管对方是敌是友,这个时刻到这个地方,都是冲着沈衣雪来的!
洞内漆黑一片,雪暮寒没有随身携带夜明珠之类光源的习惯,只能摸黑向前走。
好在以他的目力,在这黑暗中倒也可以视物,只不过是稍微受到一点局限罢了。
他的脚步变得急迫却不凌乱,尚未走到水池面前,“哗啦哗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似乎有一尾大鱼,在那个小小的水池中翻腾着,溅起了巨大的浪花。夹杂在水声之间,似乎还有隐隐的金铁交鸣声。
“哗啦!”
一个人头突兀地从水中冒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未等雪暮寒看清他的长相,就再次潜入了水中。
雪暮寒只能从声音判断出那是个男人,那声音让雪暮寒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这种陌生的熟悉感让他稍微怔楞了一下。虽然暂时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但雪暮寒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他首先找到控制机关,用力扳了下去,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水池中一阵轻颤,接着水位就开始下降。
池中的水位越来越低,终于露出了水中的两个人来。
注意,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四肢被铁链锁住的自然是沈衣雪,她早就失去了知觉,若非四肢上的铁链牵扯,只怕是早就瘫软在水池底上。
看得雪暮寒的心一阵一阵,生疼地厉害,自己这个师父是怎么当的,就由着她在这么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还是在水中,整整七天!
这七天里,她有多少时候是清醒的,又昏迷了多少时候?她清醒的时候,可有期盼这自己这个师父来解救她逃出生天?还是早已对自己失望?而自己呢?当时又在干什么?!昏迷?就是自己醒了也没有立即来此解救于她呀?
若不是白玉沉冒死喊出那句“沈衣雪在炼魂峰”七个字,只怕现在他还以为她已经不辞而别,离开了剑宗,离开了自己!
看着如此模样的沈衣雪,雪暮寒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可笑过。这样的自己,他自己都瞧不起!这样的沈衣雪,他恨不得以身相替!
她就这样在水池中整整浸泡了七天!这七天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雪暮寒趟着冰冷刺骨却又腥臭无比的水,缓缓靠近了沈衣雪。他顾不得,他不在乎!她都在这样的水中浸泡了七天!难道他连这一时的冰冷都承受不住吗!就当是对他的惩罚吧。
而另外一个人,看身形是个身材高而且瘦的男子,他正拿着一把光华灿烂的匕首,用力去砍沈衣雪手上的铁链。
早在雪暮寒进来并启动机关放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而且应该还认出了雪暮寒来,只是却懒得开口,冷哼了一声,就继续他手头的事情。
那匕首只有人的两个手掌那么长,如一泓秋水,即使在这幽深黑暗的水吞洞里,也闪着耀眼的光芒。
没有了水,匕首砍在铁链上的声音在山洞里激荡起一片金铁交击的回音。同时溅起点点金色的火花,在黑暗中异常醒目。同时也映出了他略显苍白的脸!
雪暮寒终于看清楚了,是夜流觞!
不是没有想过开口,只是在看到夜流觞脸上凝重愤怒怜惜无奈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的复杂表情以后,雪暮寒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理解夜流觞的凝重,毕竟这不是普通的铁链,不是轻轻一下就可以割断。而沈衣雪已经被折磨地快不成人形了,自然是越早放开越好;他也懂得夜流觞的愤怒,毕竟无论是那个男人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被折磨成这样都无法不去愤怒,除非对方不是个男人!他也明白夜流觞的怜惜,同样也可以体会夜流觞的无奈。
这个时候,除了沉默,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至于夜流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连护宗大阵都没有惊动,这不是他现在关系的问题。他现在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沈衣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自从察觉来的是雪暮寒以后,夜流觞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那根铁链上。那匕首在他手中被当成了斧头来用,毫不怜惜地一次次砍下!
虽然夜流觞的匕首不是凡品,但是困住沈衣雪的铁链也不是普通铁链,夜流觞一次次砍下去,也只能一次次地徒劳无功。
匕首忽然闪耀出一阵紫幽幽的光,干净而纯粹的紫色光芒,在这幽暗的空间里,如同绽放在黑暗中的一朵邪魅而妖冶的醉蝶花,虚化无常而又神秘莫测。
夜流觞在匕首中灌注了自己的真气!
雪暮寒发现,夜流觞的真气更胜从前,更叫精纯,也更加厚重。
“当啷!”
缚着沈衣雪左手的铁链终于应声而断,一下就落在了水池底部的青石上,发出一声巨响,在洞中回音不绝。
沈衣雪的左手却还保持着伸直的姿势,一动不动。
夜流觞显然是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抬起头,用一种异常冷漠而失望的眼神望了雪暮寒一眼。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责备,有质问,还有失望!
雪暮寒不敢去看夜流觞的眼睛,直接将自己的真气分别注入余下的三个缚着沈衣雪手脚的铁环中。
铁环上的神秘花纹一下就变成了银白色,接着便如同有灵性一般,自动裂成了两瓣,之后迅速地缩进了水池的四壁中去,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沈衣雪的身体僵直,依旧保持着踮起脚尖,仰着脖子的姿势,双臂也是平伸着。
夜流觞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看也不看雪暮寒一眼,直接就出了水池,向着洞外走去。
水吞洞外,那两具尸体已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凝结干涸,却仍然招来了不少苍蝇,围在那里嗡嗡地乱飞。
夜流觞将自己的真气渡入沈衣雪的体内,此刻她僵硬的身体已经缓和下来,只是额头上的血痂却是异常刺眼。
“去浮雪岛吧。”
雪暮寒知道夜流觞不想开口,也不勉强,只是在夜流觞身后说了一句,然后就在前方替夜流觞引路。
有什么问题,现在也不是讨论的时候。
这一点,夜流觞也同样明白,虽然他没有开口同雪暮寒说话,但是对于雪暮寒这一点提议还是无声地接受了。
黑鹰落在夜流觞的肩膀上,看了看沈衣雪,尖尖的金黄色鹰喙张了又合上,合了又张开,却是没有一声言语,甚至连一声鸟鸣也没有。
夜流觞瞪了它一眼,黑鹰连忙飞起来,也跟在了雪暮寒身后。
看着在前面默默引路的身影,白衣飘飘,俊逸如仙,他却生不出一丝好感。
这一次,若不是历劫发现了沈衣雪的真魂波动,真魂出窍迅速赶到,只怕沈衣雪的性命就要保不住了!
他不能真魂出窍,只能是千里驭气而来,自然要多花上一些时间。而在半路再次遇到了离开剑宗,向着天魔宗方向飞行的黑鹰。一问之下,自然就又明白了许多事情。
每一个宗门都会有护宗大阵的存在,就是他天魔宗也不例外。只是,没有想到,剑宗的护宗大阵对他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让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而易举的就闯了进来。
这件事情,直到沈衣雪醒来,言及她硬闯剑宗护宗大阵情况的时候,雪暮寒再插言,三个人才明白过来。
剑宗的护宗大阵只是一般正常时候的开启状态,宗门弟子只要有身份玉牌,自然是来去自如,不受限制。
可是偏偏雪暮寒的身份玉牌交给了夜流觞当成了将来还人情的信物。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雪暮寒向着牌坊中间输一道真气,也就可以进入。
可是雪暮寒偏偏晕倒在剑宗牌坊跟前,不能去输入真气证明身份。又没有及时向沈衣雪说明,而沈衣雪因为担心雪暮寒的身体,最后无计可施,只得选择了强破大阵,这才有了现在的一系列事情。
反而是夜流觞,因为持着雪暮寒的身份玉牌,轻易地就进了剑宗,而没有引起其他剑宗弟子的注意。
可就算如此,也不是夜流觞可以原谅雪暮寒的理由。
如果不是沈衣雪坚持要来剑宗,如果不是雪暮寒用心来保证,他怎么可能放沈衣雪跟着雪暮寒离开,他只会把沈衣雪强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现在,低头看看怀中人儿苍白的脸,以及那光洁额头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夜流觞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愿意尊重这个丫头的意愿,愿意相信雪暮寒会保护好她,可是看看现在,雪暮寒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吗?
他现在很怀疑雪暮寒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保护好他的丫头!
若不是怀中这个丫头的身体实在是虚弱,需要立即找地方安置下来。他只想立刻带她离开这个肮脏恶心的地方,而不是选择跟着雪暮寒去什么浮雪岛!
似乎,剑宗出了什么大事,雪暮寒和夜流觞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驭气飞行,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
如果说,不阻止雪暮寒,还是碍于雪暮寒的身份。那么夜流觞呢?天魔宗和剑宗可是死对头了,夜流觞别说是在剑宗驭气飞行,就是进入剑宗只怕也是要受到盘查质问的。
可是现在,一切太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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