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不经

樱空释的晨起时间总是会比织夜早上一些。偶尔碰上一两次较晚的集会，织夜才会陪同樱空释一块去上朝。如若是照例清晨就动身的集会，她只会起身替樱空释更衣束发，然后接受他例行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有时在樱空释吻她眉心之前，她便会睡眼惺忪地踮起脚，先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樱空释并不强求织夜出面他的集会，冰族日渐强大，它的繁荣和昌盛被大臣们看在眼里。百年前隐晦的预言，对樱空释的偏见不攻自破。除了不苟言笑，出手无情。樱空释还是在神民心目中顺利地树立了一个又一个好形象。

冰族帝后亦成了大家口中的神仙眷侣。那样赏心悦目的两位天仙站在一起，执手相看。年轻的神族女子们，只要提起那位王传说中温柔的笑容，就仿佛身临其境，一个个神采飞扬，激动不已。

若是谁能见得那位常年严峻冷酷的王展露出那样的笑容，在同辈人之间随便炫耀炫耀，都可以算作是一个小小的骄傲。

帝后喜静，除去把守大门的禁卫军和偶尔进出送物的宫婢，冰王大殿再无他人。樱空释的书桌，书柜，起居，都经由织夜之手。他习惯了她打理的一切，更欢喜那个回到冰王大殿时就能看见的笑容。

在外，他是杀伐决断，神民爱戴的好冰王。在内，他陪着织夜修剪花草，跟她偶尔无理取闹地跳舞，带她去樱花岛看星星的丈夫。

樱空释并不是倔强，而是已经习惯把自己不光鲜、脆弱的一面，统统藏起来。织夜即使看破，却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开口干扰他的情绪。

她坐在旁边喂他糕点，在他身后替他按肩……

他们之间，比起从前的相敬如宾，多了一分心照不宣的暧昧。

安稳快乐的日子过的很快，只是这一段美好的记忆，比他流亡凡界的那三十年还要快乐轻松，亦是织夜短暂的生命中曾绚丽绽放过的烟火，转瞬即逝。

一日，落樱坡上，樱空释正执着织夜的手教她剑法，二人背腹相贴，手中齐握一柄噬神剑。移步幻影，腕骨反转，剑法凌厉如刃，恢宏似山。剑身所过之处波涛暗涌，留下的一道道金黄色的光轨带着不可一世的威风。

四周樱花飘零，将整片天地染成梦幻的粉红色，亦将他们笼罩在一片落花之中，剑锋威力无穷，因此震落了更多的樱花瓣，又横斩将它们片片斩碎。

噬神剑忽然横指前方，剑身上狰狞的镂空白骨图腾发出刺眼的光芒，一朵含苞待放的樱花缓缓落在尖端，满溢的灵力使它迅速绽放，开出荼靡美景。

樱空释颔首，而织夜侧目，恰好四目相对。因为行剑的戾气和杀气淡下去，柔情似水。

随着樱空释松手，织夜这才发觉它并没有抵抗自己的操控。

时间一久，她觉得这柄剑太过沉，便将它收回，递回给樱空释。

对方接过背于身后，顺带捻下了她发间的樱花。

织夜敛眸抚了抚自己的手肘，暗暗感叹噬神剑是名副其实的上古邪剑，仅仅只是一套剑法，却有着气吞山河的气势和威力。

再加上樱空释挥剑的动作着实太快，剑上一波一波拢聚又爆破的灵力直直顺着剑身传到她体内，整颗心都为之震撼。

樱空释看着她盘起的发上独有一支几月前购置的藏蓝色发簪。不带妆的她，更能突现出面上特有印记的艳丽程度，却又多了一份脱俗的清冷。

他疑惑地说：“人鱼族千百年，却唯独这一代出了位两面公主，着实摸不透。”

织夜抬眸瞧他：“什么意思？”

“前一会你还盛装坐在大厅里招待女眷，现在却在舞刀弄枪。”

织夜不恼反笑，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的摄人心魄，妖媚却款款深情。

“王不喜欢？”

“很喜欢。”

樱空释单手揽住她的腰，抵住她的额头，眼睫微微垂下，嘴角牵起柔和的笑容。

织夜的一只手趁机下滑，握住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她刚探到樱空释脉搏的，对方却快速躲开了她的触碰。

她的目光慢慢变暗，却笑意不减，开始套樱空释的话。

“你教我这种复杂又刚烈的剑式做什么？”

樱空释明显一顿，只是一瞬。

“女儿家的剑式太过柔弱，你身虚体寒，用噬神剑带你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在撒谎。”织夜斩钉截铁，她准确地抓住了樱空释闪躲的那只手，“王，你是不是给我渡灵了？”

樱空释坦然轻笑：“是。”

根本不是女儿家的剑法太过柔弱，而是樱空释根本就不会。他和她同握噬神剑，也只是为了借着噬神剑的遮掩给她渡灵。

“你又渡灵给我做什么？”

“你身体不好，晨起见你犯头疾。看来皇柝的药起不了多大效果。”

织夜无奈笑了：“没有一针见血的神药，更何况我又不是伤者，只是补药罢了。头痛是常事，你怎么这般蠢。”

樱空释将她拥在怀里：“是我欠你的。”

织夜轻轻将他推开：“到了你去政事厅议事的时间了。”

樱空释点头认同，然后将噬神剑归于剑镯，走到樱花树下拿起凰琊幻袍，然后披在了织夜身上，和她一同走回了刃雪城。

当他们靠近主王城的时候，几名从远处奔来的士兵猛然跪倒在二人眼前，旁边还有两名神色慌张的人鱼姬。

织夜眯眸惊诧，下意识与樱空释对视一眼。

“怎么回事。”

“王！人、人鱼族……”

旁边站着的两名人鱼姬抬起头，看见了织夜，她们二人快速站起身来，小跑来到织夜身边。

“冰后！人鱼族出事了！人鱼圣尊她……她……”

织夜微微蹙眉，她牵着樱空释的手骤然收紧，樱空释则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审视着眼前的人。

“要去看看吗？”

织夜微微压低声音，眸色深沉：“此时不去，必定遭人口舌。只是这圣尊好端端的……”

“我同你一道。”樱空释回握了她的手，又对着面前跪着的士兵道，“告诉政事厅的大臣们，先行散会。”

织夜与樱空释离去，而那两名人鱼姬脸上的恐惧和担忧却突然消失，她们对视一眼，点头示意，随后往反方向离开。

樱空释和织夜赶至无尽海，却发现已经变天，无尽海浪涌滔天，乌云黑压压地遮挡住了所有的光亮。正站在礁石上的裂歌一眼看到二人，他降落在他们身边。

织夜见他在，开口问道：“裂歌，怎么回事。”

裂歌的目光下意识扫过二人脖间的一泪石：“人鱼族遭袭，人鱼圣尊昏迷不醒。”

织夜的神色骤然降温，她安静地想了想才道：“马上命人封锁珊瑚宫。”

语罢，她又有些犹豫地看向了樱空释。

樱空释知她心中所想：“火族那边若趁机想有动作，冰族会出手拦截。”

三人同行入无尽海，不时便抵达珊瑚主殿。深海宫乱作一团，人鱼圣尊殿前哭倒一片人。而眼前，一层金黄色的结界将人鱼圣尊与众人隔绝在外。

樱空释步伐一僵，在看到那层金黄色屏障的瞬间，蓝眸里闪过不可置信和惊愕。

织夜穿过跪倒的一众人，抬眼看着面前的金黄色结界。结界前正站着一排排人鱼长老，正努力施法破解着这道结界。

她的眼睫猛然一颤，微微敛下，僵硬在原地：“都别哭了。”

“二公主……”

身后的人鱼姬木讷地抬起头看着织夜。

樱空释抬步靠近，抬手覆上那层灵罩，低沉的嗡鸣声蔓延开来，灵力波纹如同水中的涟漪，荡漾开一圈又一圈。

身旁的一位长老大惊看去，先是惊讶于樱空释竟能触碰这道结界，她们为了破解它，已经在这里做了很久的无用功，个个幻术透支，脸色苍白。

事态紧急，没有人多想，只是马上向他行礼。既是惊讶于樱空释的能力，又惊讶于他的到来。

织夜抬手轻触那道结界，同样的现象发生，可不过片刻，她却被结界上凝结起的一层东西粘紧了指尖，一阵灼烫。她缩瞳收手，一切如初。

樱空释后退两步，掌心聚力，湛蓝的幻术光芒快速在双掌之间凝聚，他抬手向灵力屏障灌输灵力，无形的幻术气浪化作柄柄剑锋，努力冲撞戳刺着那道结界。

强大的幻术气场带起无向的风，吹起他如雪的衣袂。两道幻术对峙，狂风突起，周围的海草疯狂地胡乱摇曳，珊瑚宫轻轻颤抖。

在结界被击碎的一瞬间，一道白光炸裂开来，发出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破产生，裂歌及时撑起屏障，护着一众人鱼姬。

散落一地的幻术碎片突然自燃起来，惹眼的金黄色火焰在白光黯淡的一瞬间也熄灭下去，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冰火相遇，利弊相消。

不同于急急忙忙涌进殿内的人鱼族长老，织夜在最后缓缓走到樱空释身旁，呼吸沉重地咽下震惊。

“王——！”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打破了樱空释和织夜相对无言的压抑气氛。

皇柝背着药箱慌张跑到二人身前颔首行礼：“王，王后。”

织夜蹙眉：“皇柝……你怎么在这？”

“啊，是这样的，有人鱼姬跑到神医族去，说是人鱼圣尊出事了，叫我来看看。”

织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进去吧。”

裂歌已经遣清了周围的一圈人：“公主……”

织夜看向他，调整好神情和语气：“裂歌，你调兵去火族那头防备，以防火族从中作乱。”

裂歌一顿，微微眯眸，却没有二言：“是。”

眼看裂歌消失在眼前，织夜敛眸看着一块幻术碎片消失的地方，声音极低。

“我不希望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但你猜的没有错。”

织夜不相信：“但是为什么他要对人鱼圣尊下手。”

樱空释看向织夜，神色凝重，缓慢地摇了摇头：“不是人鱼圣尊……织夜，事发突然，你就不觉得有些诡异。”

“不对……”织夜突然打断樱空释的话，猛地握住了樱空释的手，“让皇柝马上赶回神医族，我们回冰族！”

樱空释点头赞同，二人马上回到冰族，心照不宣地赶向老冰后所居的宫殿。

樱空释一把推开大门，浓重的腐臭味瞬间弥漫开来，面前站着潮涯一干人。

此时，潮涯突然转过身来捂嘴反胃，却意外看见了樱空释和织夜：“王，王后。”

闻言，小分队的其他人也转过身来，犹豫着朝两边散开，把身前的一幕呈现给二人。

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充斥在整座宫殿内，交椅下一滩想凝固一般固着一团血块，已经糜烂的五内散落了一地。

樱空释抬手侧过织夜的身体，感到胃酸翻腾，即刻掐了自己的嗅觉，走上前去看着地面上那一滩不明之物，俊美的脸裂开狰狞之色。

门外突然传来士兵的大声通报：“王！太后宫出事了！”

“什么事。”

“驻守的侍卫和宫女全都死了，太后她……她昏死过去了。”

樱空释猛然收拳，骨骼咯吱作响，指关节快速泛白。但他冷峻的神色却依旧波澜不惊，甚至挑起一抹邪佞的笑容。

“不对，皇柝呢？”月神疑惑道。

织夜直视向地上那一滩，攥紧指节，平日里动听的嗓音此刻却像是夺人性命的魔音。

“神医族，出事了。”

———完———

甜文快要下线了……

幻城-无尽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