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

　　四十九重天的时间与地上几乎一般无二，唯有不同的就是地上的夜晚此时正是这里的黄昏。带着点点星光，商蕴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还在想着女王和肃势懿的话，还有那座恐怖的城，以及城内那位神秘的城主……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了九龙钟的声音，九龙钟奇就奇在，整个四十九重天内，不管离它有多远，都会听到他所发出的声音，即使是近处，它的声音也不会刺耳，无论远近，都是一样的幽远空灵。

　　商蕴政屏退了身旁的内侍，独自登上六圣塔，那是东境最高之处，白天在询问近侍有关以前情况的时候，近侍告诉她，第一代四十九重天统治者大胜王在世时，整个东境和南关为一城，城主封号为六圣，至于他的名字，已无人记起，六圣城主在抵抗厉荒（远古天下共十二荒，分别为洪荒、蛮荒、天荒、凉荒、琼荒、血荒、凶荒、厉荒、睿荒、玄荒、撅荒和蝎荒，厉荒多邪神，贪婪好斗，以侵略为乐）入侵者时不幸牺牲，六圣塔正是为了纪念这位城主所建。

　　邪神猖獗，应该就是在九重天统领天下之时；而如今，世间万物，皆是由六重天掌管。先是厉荒邪神侵略，再是送给燮危城城主妖瞳的那位上古神明进入；一个是在九重天统治者当道之时，一个是两千多年前六重天刚刚兴起之时……这两件事，莫非真的有什么关联？难道，真的是九重天的那些古神的阴谋？他们真的，要重新当道，欲称宇内？！

　　不知想了多久，商蕴政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滴答声，寻着声音，来到最高层的西南角，透着一层薄纱望向窗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形，悬在半空中，发出诡异的光芒！

　　这里，怎么还会有人呢？

　　再仔细一瞧，那是一座繁华的城，城内还有些东西在蠕动！那座城，正对着六圣塔的西南边，不是燮危城又是什么？！那团诡异的光芒正是燃烧的熊熊烈火！看来，又是一些不知死活的贸然进入了城内，诅咒再次应验了！

　　门外火光冲天，在城外似乎能听到城内人的惨叫声，那声音，怎么是一个“惨”字就可以形容得来的，待到里面不再有声音传出了，火才渐渐熄灭。看来，除非里面的生灵都死光了，这火是扑不灭的。

　　“怎么样，查到了吗？是什么人进了城？”商蕴政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门已经被烧尽了的城墙，看上去不像是才烧尽的，倒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门，没有门就没有锁，为何里面的生灵怎么都出不来呢……

　　“回公主，有人亲眼看到，有一只猫方才在追着一只老鼠时，被老鼠引到城内，随后便起了大火！”

　　听了这话，商蕴政吓了一跳：“真的看清楚了？只是一只猫和一只老鼠？！”

　　“正是，方才看到的人都这么说。”

　　难道刚才烧死的只是一只猫和一只老鼠？！可为什么，我明明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惨叫声！难道是我听错了？不，绝不可能！人的声音和动物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可方才看到周围人似乎没有半点异样，若真的是人，恐怕都会大惊失色，而他们脸上，却根本没有半分恐惧，而是漠不关心和惊讶，难道他们没有听到吗？难道，是我幻听了吗？

　　“公主？”肃势懿见她半天没有吭声，出声提醒道。

　　“公主？”

　　“什么？”商蕴政才缓过神来，“哦，吩咐下去，城外再封一道围栏，并安排五十人严加戍守，无论是人也好，动物也罢，本宫不希望再有事发生！”

　　“是！”

　　回到房间，商蕴政仍是心跳的厉害，真的是我幻听了吗？可那声音是那么凄惨那么令人痛心，那么真实，就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还是说只有我能听到，只有我能听到那凄厉的声音？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按道理讲，历劫回来，在这里的记忆不是都会回来的吗？为什么我却半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我觉得所有人都在隐瞒我，包括延瀚南，她一定也和女王一样，没有对我说实话！商蕴政越想越觉得头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延瀚南已经在厅内坐等多时了。

　　“怎么样，这里还住得习惯吗？”延瀚南见她醒了，缓缓起身走向她。

　　见她不回答，延瀚南屏退了所有人，“怎么？看样子是不习惯了？”

　　“我想知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商蕴政被她的一番话弄得没了气性，最后只憋出这句话。

　　“昨日女王不是和你说了吗，肃势懿也告诉你燮危城的事了？怎么，还有问题？”延瀚南似笑非笑得望着她，左手一直转动右手大拇指上的紫黑色扳指。

　　“我只是好奇，我在凡间听说过历劫，”商蕴政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历劫后的人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历劫前的记忆也会重新回忆起，可为什么我从前在这里的记忆全部都记不起来了？”

　　延瀚南嘴唇稍微动了动，面色却没有很大改变，“是啊，你这样子我也确实是第一次见，”随后她顿了顿，“但你的确是我要找的坤哲公主没错的，我可是在这天下间找到了几百位类似的身份，而你，是与先前的坤哲公主最为相像的一个。”

　　看着商蕴政呆坐着，延瀚南微微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女王很想害你吧？”

　　“你？”商蕴政心里一惊。

　　“凭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很欣赏你呢。”一句话就足以让商蕴政怔在那里。

　　“你说，她，欣赏我……可为什么让我回来的是你不是她？”

　　“为什么，”延瀚南不再把玩那枚扳指，右手食指放在商蕴政颌下，轻轻抬起，“可能是你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商蕴政抓住她的右手，一把推开，愤愤道。

　　延瀚南故作惊讶道：“女王她几乎不怎么召见我，我自然很多事都不知道啊。”

　　“那你昨日告诉我的那两件事！”商蕴政见她不肯说，想起昨日她说的谋反的滕嵘公主和女王勾引前摄政王。倘若女王真的不想让延瀚南知道，那这两件事就会更加隐秘地保留着，而延瀚南竟然知道了！还知道得那么确切！

　　延瀚南打断了她的思路，“我也是听人说的啊，蕴政，知道的太多，对你可不好哦。”接着，一把将她拉起，“行了，你昨天晚上不是让他们在燮危城外再加一道围栏并且严加戍守吗？不去看看？”

　　“一同去吧……”延瀚南一说起燮危城，商蕴政就觉得脑仁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诡异现象所致，真是低估了那鬼城的魔力了！

　　延瀚南一边走一边叹气：“可惜了，如此之差的地理位置竟然能被治理得那样繁华，竟然就这么被毁掉了，当真是可惜。”随后，朝着城墙断壁的方向指了指，“喏，你看，这里原本啊，是一处角楼。”

　　商蕴政朝她所指方向看去，然而看到的一幕却着实吓得她不轻！

　　她看到的哪里是被大火席卷过得景象，哪里是什么残垣断壁，那分明就是一个繁华的都市！楼上楼下，长街和小道上的人络绎不绝，人群夹杂着的交谈声，还有市场上叫卖的吆喝声……这哪里是一个废墟该有的样子！

　　延瀚南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大胜王在位时，正是上古厉荒邪神猖獗时，在六圣城主牺牲后，大胜王为了抵御入侵就在这里的边塞建了这座燮危城，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商蕴政未听进去她说的话，看着那繁华异常的城内风光，呆住了，恍惚中才听见延瀚南在叫自己。

　　“啊？”刚刚回过神来，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你一直眼睛盯着那角楼残址没离开过，怎么，看到什么了？”

　　商蕴政缓过神来，再望向刚才所见的方向，更是吃惊不小，刚才所见所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疮痍，残垣断壁，甚至能听到里面死灵的哭泣声……

　　“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城主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这么偏远的地方治理成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商蕴政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对了，那个城主叫什么名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延瀚南脸色微微一变，随后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回来，“她本来没有名字的，女王赐她‘言’字为名。”

　　听延瀚南也这么说，商蕴政心里的疑虑才渐渐被打消，但她仍觉奇怪的是，为什么别人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差别那么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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