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在奈何桥下有个约定（十八）

王大福是一个特别让我爱恨交加的人，当然，也许、可能爱多一点——毕竟是他把我从那场大火里救了出来，还让我活得人模人样。但我此刻看着他慢条斯理夹起一筷酱牛肉，还是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他咪了一口老酒，瞥了我一眼，“怎么样，是不是酱牛肉更好吃？”

我一声不吭瞪着他。

他继续喝酒吃肉。

一家姑苏的小酒店，店门外隔条街就是山塘河，正午市声寥落，店内坐了三五桌客人。

一切都是那一场梦开始前的样子，梦里斗转星移，梦外不过眨眼之间。看着王大福事不关己的模样，一种被玩弄的愤怒在我心里噌噌膨胀。我仰头喝下一杯酒，干柴添烈火，越烧越旺。

王大福一向比我沉得住气，这次酒过三巡却开始服软，这我始料未及。

“云丫头，这回是我对不住你。”他道。

“是，你是对不住我。”

我这般干脆让他愣了愣，他道，“你知道我对不住你在哪？”

“从头到尾。”

“非也非也，”他摇头，“丫头你还是太年轻。这些年我在山上也听说了一些事，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你管了不少，本以为会有一点长进，谁知还不过是个故作老成的小丫头啊。”

我看着他又咪一口酒，没说话。

“当年第一课，我教你的是什么？”

人妖殊途。

王大福：“那四个字做何解？七拐八绕的解释别去背，简单来说就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就别妄想做一条道上的事，不会有好结果。”

我：“讲正题。”

王大福：“你和卞时章……”

我：“他在哪里？”

王大福：“……楼上客房。”

我：“王大福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错在自以为是。既然已经自以为是地给了我这场试炼，就不该再自以为是地让我中途退出。你耐不住性子看我考到最后，是你不信我。”

王大福注视着我，“我该信你？”

“你一向跟我讲造化。遇到你是我的造化，能不能通过也是我的造化。你信不信造化？”

王大福愣住，片刻哑然失笑。

“不错不错……不过你说差了一点，最后信不过你的，可不是我。”他捋了一把胡须，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那只白虎也并非是我安排。你说的不错，机缘巧合是非因果，无一不是造化。你可先上楼去看看。”

我眯了眯眼，王大福摸摸鼻子，方道，“好罢。楼上一共有三位祖宗，都与你有机缘在，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放白虎咬你这等缺德事正是他三人商讨出来的，丫头你自己……当心些。”

诚然王大福会留个幸灾乐祸的印象在我脑海里是有原因的，我觉得他这声“当心”说得极不诚心。

我正当要走，又想起一事，回身朝王大福摊出一只手，“还我。”

他瞪眼，“什么？”

“净袋。”

他朗朗一笑，“这大约也是个误会。你的净袋，不在我这里。”

我狐疑地盯着他，他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指楼上，“可能在他们那里。你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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