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夫唱妇随

只觉得浑身一阵不能承受的支离破碎之痛，下一刻，我已立于云头上，左右朗朗晴坤，鸟语花香，须臾，所有神智皆重回我身。

是了，我此番是去凡间历劫，现下能这般站在云头，自是凡人的肉身已死，劫难已毕。那，旭凤……

我赶紧拨开云雾向下看。

但见旭凤雀跃穿过宫殿的重重门廊直奔殿中而去，眼见便要打开殿中之门。我立时三刻要降下云头制止于他，不想，却是刚刚受劫归来，灵力尽数还未归位，只能眼睁睁看他满怀憧憬推开大门，下一刻却愣愣地看着那寐之跪在我的凡人尸身前痛苦。

“哐啷!”一声跪响，确实他一个趔趄，佩剑落地。

但见他凌乱了脚步踉踉跄跄行至我床前，一把推开寐之，揭开我的面纱，颤巍巍将手探至我的鼻下，下一刻，便见他将我的尸身紧紧搂在胸前，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绝望长啸。

旭凤：啊!!!!——

刹那，天崩地裂，六界色变，方圆千里内河水逆流，海水倒灌，群山倾倒，草木成灰。

他却只是双目失焦呆呆愣愣抱着我跪坐在地上，这一坐便是凡间三日三夜。

我怎忍得看他如此失意，拼了全力，也只将脚下浮云降下一尺

旭凤却在三日后的一个清晨突然恢复了眼中神采，对着底下惶惶然跪着文武百官笑道:

旭凤：本王说过，四海一日不统，本王便一日不娶。今日四海一统，本王，要立后!

底下文武百官想是察觉不好，皆伏在地上不敢接话。

旭凤却兀自笑得畅怀，道:

旭凤：西秦公主安乐，便是本王的王后!是本王独一无二的妻子!今日，本王便要正是娶妻!

旭凤抱着我，走得很稳，一步一步踏出大殿，一直走入他的寝殿之中。他亲自拧了帕子将我嘴角的血污细细擦去，又从柜中取出一件火红镶金的凤袍给我换上，一面笨拙地给我描眉上妆，一面低声柔和道:

旭凤：安乐，你知道吗?这件凤袍很早以前我便遣人缝制好，每隔一段时间便依我目测你的身形改过一次，至今，已经改过八十一次。我本害怕不够合身，不想，竟是这般合体，你看，我目测得挺准的吧。

眼见他这般，我心中剧痛，却又举动不能

他又说道:

旭凤：只是，我从未给女子上过妆，给你画的不好，你不要怪我……本来，你在我心中不上妆便是最好，但，今日事你我的大日子，你且忍一忍，好不好?

言语之间纵容非常。

待妆毕，又取出盖头亲自给我盖上，孩子气般商量:

旭凤：接下来，该为夫换装了，你先莫看，可好?待我们今日大婚后……

他却不再说下去。

我于云头上，已经是涕泪滂沱。

其后，他便与我完成婚礼。

礼成后，却不是辇车，在万千人目瞪口呆之中将我放于身前，独自打马离去。后面有官员亦牵了马急急唤他，欲紧随其后，他却冷冷掏出箭来，挨个儿将跟着的人射落马下，直到最后无人敢追。

夕阳西下，烈风习习，吹动我的大红嫁衣，吹翻他的大红衣摆，我与他二人衣裳火红迤逦共乘一骑划过天际，竟似晚霞瞬息灿烂，最后，终是没入帝陵之中

他将我抱着一路深入，于身后随手一挥落下道道机关重重锁，最后，到达帝陵腹心深处，那本该庄重停放玉灵柩的正殿之中竟是四处红惆锦怅悬挂，双喜红烛无风自摇曳，案几上铺着朱赤缎面，上面菜温酒烫，正是刚好。

一个帝陵正殿，却俨然一派新房布置，只在殿中央深处，放了一具火红朱漆似的巨大棺椁。

他抱着我自然而然地走向那棺椁，将我温存放入其中，随后，自案几上取来秤杆将我头上盖头挑开，继而看着我蜷缩笑开，道:

旭凤：这下，你终于是我的臭婆娘了!

旭凤：只是，我却从未见过如此之美的臭婆娘……

他黯然独自坐于棺椁旁，身边摆了一壶酒，两只白玉杯，继而道:

旭凤：你骗我，你一直都骗我，诓的我好苦……好涩……好痛……

一边，见他将酒缓缓注入两只杯中。

旭凤：然而，我终究是不能放开你，你不守诺，我却不能食言。我应承你的，一样一样皆会为你做到。我盼今夜洞房花烛夜盼了这许多日……

他举起酒杯一杯而尽……

旭凤：终是盼到了……

旭凤：这交杯酒你不能喝，为夫替你喝，可好?

他望着我紧紧阖上的双目，蜷缩非常，手上端起另一杯酒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接着，胸口闷闷一哼，便哟哟血渍自嘴角溢出，他却笑得灿若旭日。

旭凤：反正被你欺负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一生，这一命。

一边，踏入棺椁之中，与我比肩躺下，一手握牢我的手，另一只手不容置喙地揽过我，将我的头枕于他的肩头。

棺木在隆隆声中自动合上，那一瞬间，但听他惬怀笑道:

旭凤：不想，最终，确是我给你殉葬。我，竟很满足……

我在云端捂着嘴，言语不能，泪水在脸上阡陌纵横……云下，电闪雷鸣，大雨划破天际雷霆而下，敲击在苍茫的大地上，似鼓声擂擂。

下一刻，旭凤已立于云端另一头。

我扑过去将他抱紧，一脸泪水皆泡于他的胸口，一面恨恨谴他:

白芷灵：做一个给别人殉葬的皇帝，天下独一份，你可是得意的很?!

他却一动不动任由我抱着，不言不语，我惶惶然，生怕他吃了凡间的毒酒可是起了什么危害，正待从他胸口抬起头仔细看他，他却不容分说一把将我压在他的心窝处反抱住我。

旭凤：不许你看!

接着，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一串一串落在我的脖颈，浸湿我的云领，最后汇成淙淙溪水流入我心。

但他鼻音甚重闷声道:

旭凤：还好你还在……辛得只是凡间红尘一场劫……

一边又狠狠道:

旭凤：你可敢再这般吓唬我?你可敢留我独自一人?这回你看到了，你若离开，我绝不独活!

我一下一下轻抚他被怒气膨胀得一起一伏的胸膛，心中一片静谧前所未有地乖觉柔顺应他:

白芷灵：夫君既言，夫人何敢不相从?自是夫唱妇随。

他笑开，青潋绝伦凤眼含情，一时，六界皆开阔。

他伸手假意弹我额际，重重抬起，轻轻落下，柔柔拂过，道:

旭凤：可算记得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夫人!

云端下，暴雨止，一道朝阳镶着赤色金边冉冉初升。

天际，有鹣鹣比翼起舞，水中，有鲽鲽比目相偎，远处，天光云影共徘徊。

你与我，不入红尘，亦互为劫难，你不避，我不躲，方有这经年惊鸿情。

——232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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