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一身青翠衣袍被暗红血迹染得明艳通红。
纵横交错的鲜血宛若浩瀚夜空中流动的星河,缓慢的将他颊边那点掩在凌乱发丝下的干涸血渍卷入赖山海眼中。
他眉头紧拧,脸色凝重的迎着逐渐炽热的日光定定的望着骑在高大马驹上笑容肆意的赖山海。
陈长生这般不言不语的盯着她瞧,着实叫期待他反应许久的赖山海失望。
跟随失望而来的是期待后的恼怒。
赖山海:殿下这般看着臣所谓何事?
赖山海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沉下,眼中温度也尽数消失。
她半垂下眼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身形单薄的陈长生,哪怕是这样热烈的阳光都无法将她瞳仁中深埋的冰霜融化半分。
赖山海:小心点吧。
赖山海冷冷的嗤笑。
赖山海:再那样冒失的做事,若不是遇上我,今日你衣衫上沾的血指不定就是你的了。
陈长生:……
陈长生沉默良久,忽然声线嘶哑的出声。
陈长生:我是谁?
赖山海:嗯?
陈长生:我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陈长生从袖中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满眼不解的抬头直视她。
赖山海: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成为拥有力量能毫不手软的将刀刃送进敌人心脏的残忍的人。
因为目标是那座龙椅,哪怕将所有人杀死也要得到的那把龙椅。明明已经满身罪孽的快要得到那个位置,却最后为了情放下屠刀。
所以被你杀死的人算什么?
而你,又凭什么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既然如此,那就成为她手中的傀儡,永生永世都困在这罪恶的泥潭中。
木轻衣:殿下!
沉浸在喜悦中的木轻衣此刻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气氛,赶忙拽住了神情恍惚的陈长生。
木轻衣:殿下可是有些乏了?不如先随李大人回去?
陈长生:可……
木轻衣:殿下。
木轻衣极其隐晦的朝他摇了摇头。
陈长生知晓木轻衣此举的用意,担心他会与赖山海起突冲。
到时候惹恼了赖山海,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身为暗卫的木轻衣自然能察觉到赖山海起了杀心。旧主子与现主子,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这两人反目成仇。
陈长生会过意,也不在执拗的揪着那点异样不放,率先低下头示弱。
陈长生:既然大人也不知其中变故长生也不好强求。只是大人可否告知长生,那一百多余人口该如何处理?
赖山海一时有些惊叹他眨眼间变换脸色的功夫,在瞥见他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手时,轻笑着扭过脸闲适的望着不远处陡峭的断崖。
赖山海:活埋。
赖山海此话一出,果不其然得到了两人激烈的反应。
木轻衣:大人这……这可是百余人啊。全部活埋了岂不是太残忍了些。
陈长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长生眼波平静的注视着她,语调如同席卷而来的夹杂着腥气的微风。
陈长生:你这么做不怕那些官员对你口诸笔伐吗?
赖山海:怕,当然怕。
赖山海微眯着眼,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身下马驹乌黑发亮的鬃毛,眼底晕开一抹浓重的血色。
赖山海:我这人最怕麻烦。
赖山海:通常有麻烦,我都会一一解决掉。
听闻此话,陈长生看她的眼神越发复杂,最后竟情不自禁的笑开了。
陈长生:就照你说的来办。
陈长生:当做是祭奉被惹怒了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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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线士兵传来大捷喜讯,怀中拥着美人的皇帝看着线报笑的合不拢嘴。
马上就是他五十大寿,到时候各位君王肯定会备好厚礼前来赴宴。恰好又除去心头大患,他又能拿这件事同各位君王吹一吹。
“朕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来人!朕要沐浴更衣迎接我儿。”
……
“太子殿下太子殿!”
“草民恭迎太子殿下!”
当朝太子不畏艰辛率军除去了黄山一窝匪寇这一消息早就从宫中流至民间。
一众衣着朴素笑穿淳朴的平民分两排站好,街道被打扫干净等待他们的英雄铠旋归来。
陈长生:他们……是在呼唤我吗?
陈长生仍是那身带血衣袍端坐在领头的马匹的上,清亮的眸子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唇角带着笑意偏过头问身后的赖山海。
赖山海:是的,太子殿下。
赖山海:他们在欢迎你回家。
陈长生:回家?
赖山海:那儿。
赖山海素手一指,将那伟岸高大远远就能望见由金黄瓦片覆盖的皇宫指给陈长生看。
赖山海:你一直想回的家就在那儿。
陈长生:我明白了。
陈长生看着她指的方向吃吃的笑。
陈长生:我是这个国家的太子。
陈长生:未来那座皇宫的主人。
他用力拉紧缰绳,带领着上万人的军队停在宫墙下。
率先跳下马,也不打算整整礼表,就着这一身狼狈的装扮回头对她嘱咐道。
陈长生: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赖山海:……
赖山海:原来你也知道我不想去见那个油腻大叔。
赖山海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低低笑了声。
这才对。
陈长生应当是这样才对。
身为反派的你可不能做主角该做的事。
赖山海被暖洋洋的太阳晒得舒服,半个身子跟没骨头似的靠在马背上。
刚磕下眼,一张俏丽的脸庞便自脑海中浮现。
差点忘了。
赖山海一下直起身,目光投进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木轻衣:大人可是在找安姑娘?
赖山海睨了木轻衣一眼,生硬的问道。
赖山海:她人呢?
木轻衣:回大人,安姑娘今日午时忽然出现在贤王的浴池中,许是呛了水,至今未醒。
赖山海:是吗……
赖山海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刚要软下身子一声暴喝忽然从身后响起。
卞白贤:赖山海!!!
一阵凌厉的掌风随着这声暴喝直冲她门面而来。
赖山海身形一歪,自马背上腾空而起,尔后轻轻巧巧落地。
木轻衣刹那间抽出佩剑挡在赖山海身前,一言不发的看着额角青筋鼓动的卞白贤。
赖山海:敢问王爷这是何意?
卞白贤:你还有脸问本王?
卞白贤眼睛充血,如同暴怒的野兽般死死盯着面色冷漠的赖山海。
卞白贤:几日前本王将灼华托付于你,结果今日她却突然在王府中。如同活死人一般,脉息全失。
卞白贤:你对她做了什么?!
赖山海:王爷这话未免太过无理。
赖山海:安姑娘一介弱女子,王爷却放任她行军出征。如今出了事便找臣来问责。
赖山海:敢问臣有何过错。
卞白贤:你未将她完好归还于本王便是错。
卞白贤狠戾的目光仿佛尖利的钉子钉在她身上。若不是身处人多眼杂的宫中,恐怕就要冲上来将她撕个粉碎。
赖山海都快被卞白贤理所当然的姿态给气笑了。
她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燃烧着怒火的乌瞳,心知他今日是铁了心要与她纠缠,也不由得沉下脸面色不善。
赖山海:臣并无义务替王爷保护安姑娘,王爷又凭什么以这无稽之谈治臣的罪。
卞白贤:就凭安灼华她是本王的女人!
卞白贤怒不可遏的吼道。过后又像是顿悟了什么,睁大眼恶狠狠的瞪着她。
卞白贤:赖山海本王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招,本王就算一头母猪也不会喜欢你这么一个恶毒恶心的女人!
赖山海:……
这他妈是个傻逼吧。
赖山海木着脸不打算再与他争辩,挡在她身前木轻衣也有些无语。
什么叫做托付?在这之前都不屑于看她家大人一眼,又何时来的托付。
赖山海:随王爷怎么说。
赖山海冷下脸转过身就要走,却在转身的一刻被措不及防的掐住了脖颈。
木轻衣被卞白贤推到一旁,一手摁住她心脉,目光如刀锋般刮在她脸上。
卞白贤:今天不给本王一个交待,你别想走。
赖山海:呵。
赖山海沉淀在眼底的所有情绪犹如出笼的猛兽,撕破平静无波的表面掀起层层血色。
藏在袖中的手指弯曲刚打算将他的心脏挖出来捏碎,一只沾染着血腥气的手掌却先她一步抓住了卞白贤的手腕。
一改清润如玉的模样,他就如煞神般紧紧盯着卞白贤,清亮的曈仁宛若冬季厚重阴冷的天幕,从喉咙吐出森冷的两字。
陈长生:放开。
————第十七节·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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