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

(三十四)

　　自那日恐吓后，月下仙人一直比较安静，但暗中还是撺掇锦觅去蛇山取玄穹之光救旭凤.

　　蛮月知道润玉心中有锦觅，从前魔界公主的身份还没有弄明白时，润玉都坚定地以为锦觅是自己的妻子.

　　他是冷清惯了的人，所以出现锦觅那样性子活泼，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女孩子时，夜神殿下一眼就心动了.

　　这一点，倒像容齐.

　　蛮月无奈，即便在梦境里，他还是没能逃开这一定律.

　　容乐也是，同样生性光明的人，让容齐有过倾心.

　　只是，既然身处黑暗，不是应该喜欢黑暗吗？

　　就像她一样，如鱼得水.

　　蛮月轻笑，无论是润玉还是容齐，都还是不够黑暗的人，所以还惦念阳光与温暖.

　　尤其是润玉，可能是失去记忆的原因，他比容齐还要良善，在这样一个三观歪到楼底的世界，竟然没有杀害过一个人.

　　他甚至，马不停蹄地到处救人，救了一次又一次.

　　对锦觅尤是.

　　第一次——那场中断的大婚过后，旭凤被迫隐至魔界，锦觅以为他死了，又隐隐怀揣着希望去了忘川河边，向老船夫打探可否看到旭凤的魂魄.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便不顾忘川水的危险追了上去，弄得自己一双腿被腐蚀得伤痕累累.

　　蛮月看见她回来时，没忍住撇了撇嘴，你倒是回花界去啊，受了伤就记起璇玑宫来了？

　　她淡定地从锦觅身边走过，很快就看见推门而出的天帝，他飞快地朝锦觅跑来，心疼地将她打横抱起，然后挨了蛮月一个白眼.

　　润玉的心乱了乱，又听蛮月说道：“孩子大了，不听话了.”

　　他听言，怔在了原地.

　　“起开.”蛮月从润玉手上接过锦觅，淡定地安置在地上，随即燃起指间的红莲业火，替她灼烧掉因淌忘川河水而染上的魔气.

　　“灵力与魔气相冲，你自己留着.”她对润玉说，随即又是一声叹气，这没恢复记忆的玉儿，好像比齐儿还难搞，还缺心眼.

　　蛮月收回火焰，对一脸生无可恋的锦觅说道：“已经治好了，别哭丧着一张脸，没人欠你.”

　　“还有.”她在锦觅耳边轻声说道：“你要是不喜欢玉儿，就早点说清楚，有事没事也别再来天界了.”

　　不知忽然想到什么，蛮月笑着说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离开玉儿？”

　　锦觅显然愣了愣，蛮月却好像玩够了，拍拍手就自己走了.

　　她想，她可真是爱子情深啊.

　　(三十五)

　　事实证明，孩子不听话一次，就能不听话第二次.

　　在月下仙人的撺掇下，锦觅发现旭凤还活着，便毫不迟疑地去蛇山取玄穹之光.

　　听闻她去了蛇山，天帝当即放下政务，赶了过去.

　　蛮月就慢悠悠地等在璇玑宫门口，看着润玉抱锦觅回来.

　　她随手扬起红莲业火，竟生生把天帝挡在了门外.

　　“润玉.”她现在连师父二字都懒得敷衍，直接叫他的名字：“你这样辛辛苦苦救她，有没有想过做母亲的会多心痛？”

　　当然，她不是说她自己.

　　蛮月让开视线，身后从她房间推门而出的女子，正是簌离.

　　看见复活的生母，润玉连眸光都变了，他将锦觅交给一旁的邝露，当即跑上前去.

　　蛮月挑眉，心疼邝露一秒钟.

　　好好太巳仙人的掌珠，上元仙子，凭什么照顾同是仙子的锦觅？

　　就因为她是准天后？

　　蛮月冷哼一声，她不同意这门亲事.非要追究，风神和水神长女，还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

　　说到底，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过来瞎掺和，不是侥幸当上鬼王救了簌离，哪有如今的母子重逢.

　　所以她想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锦觅也好，月下仙人也好，甚至旭凤，蛮月认为润玉未曾对不起他们，唯一错的就是不够狠.

　　(三十六)

　　簌离回来后，狠狠教训了彦佑.

　　蛮月在一旁吃瓜看戏.

　　彦佑是簌离的义子，却在润玉最无助的时候去帮别人，一心为锦觅着想，当真是条好蛇.

　　蛮月半眯着眼睛，看着彦佑面露愧色，看着簌离亲口说道：“我没有你这样的义子，从今往后，不要再叫我干娘.”

　　蛮月恨不得给簌离鼓掌.

　　她放下啃了一半的瓜果，直接招出两名鬼将，一左一右把彦佑架起，扔出了天门.

　　簌离虽有几分不忍，却终究抵不过心疼润玉.

　　“蛮月，谢谢你.”

　　“客气.爱子情深嘛，我理解.”

　　簌离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我听闻与玉儿有婚约的其实是你，所以……”

　　蛮月怔了怔，很快又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同意这门亲事，我挺看好你家玉儿和邝露的.”

　　至于她，还在等容齐.等可能是容齐的润玉记起，或者，记不起.

　　她无所谓的抬眸，却陡然发现，门外长身玉立的天帝陛下.

　　他望着她，眸光复杂.

　　因为眼前这个人，才是他真正的、注定的妻，也因为这个人，救回了他的母亲，理解他的苦楚，更因为这个人……

　　让他隐隐觉得熟悉.

　　(三十七)

　　岐黄医官说，锦觅以真身盛放玄穹之光，命不久矣.

　　除非以禁术相救.

　　自愿消耗一半仙寿凝成血灵子，以命补命.

　　“傻子才这么做.”蛮月随口说道，坐在她对面的邝露却欲言又止.

　　“我……我先前瞧见，天帝陛下翻看了禁书.”

　　“呦.”蛮月的眉眼染上了丝丝笑意，“真是长大了.”

　　现在连禁书都随便看了.

　　她摆了摆手：“邝露，你继续看着他，拦着他，拦不住就打……打完来告诉我.”

　　“好.”

　　是夜，星河璀璨.

　　蛮月在布星台溜魇兽，远远便瞧见邝露眼眶微红，发丝凌乱地跑了过来.

　　她便即刻上前，抓住她的衣袖，念起风诀瞬移到天帝寝宫，看见那隐隐成形的血灵子时，邝露急切地喊道：“陛下！”

　　“退下！”润玉头也未回.

　　“跟谁说话呢！”蛮月看不下去，冷冷地说道：“立刻，马上，给我终止.否则……”我就当个恶毒后娘，把锦觅弄死.

　　她眸光浅浅，就那么静如水的看着他，润玉终究妥协了.

　　“蛮月.”他无力地滑坐在床畔，“我再不救她，就来不及了.”

　　“是吗？”蛮月淡声说道：“那又何妨，死了我也能把她从无间炼狱拉上来，只要你答应我，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

　　“你做的到吗？天帝陛下.”

　　她第一次这样冷硬地叫他.

　　润玉不由握紧了手心，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妥协：“我答应你.”

　　(三十八)

　　天界终于安宁了.

　　继送走锦觅之后，蛮月又成功把月下仙人怼下凡，让他在凡间辗转历劫，遭受八苦.

　　润玉和簌离也算过上了宁静的生活，加上邝露、作为润玉替身的小泥鳅‘鲤儿’，大家其乐融融.

　　只有蛮月还在等.

　　等大梦一场，该醒的人醒来.

　　等润玉记起，他曾经是容齐.

　　在此期间，花界的人没少惹麻烦，仗着天帝的容忍，她们一次次为锦觅声讨.

　　凭什么身为花神和水神，锦觅要被贬下界，且只能居于魔界，不能重返天界？

　　长芳主甚至把锅又甩到蛮月身上，说她一手遮天，谗言祸主.

　　蛮月自然是不背的.

　　她堂堂鬼王，无间炼狱的新主人，逍遥自在，何须做天帝的臣下，又何须刻意为难小小一个花神，说破天，锦觅是继承父母神位的第二代，她蛮月却是正儿八经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地位.

　　她至于为难吗？

　　更何况旭凤已经成为了新的魔尊，锦觅也是自己乐意待在魔界，和他解清误会，重修旧好的.

　　“这年头，真是什么锅都能往我身上甩.”蛮月淡然地说道，她看向对面邝露，说：“你不必安慰我，就是一些不省心的花花草草.”

　　改天再多事，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们.

　　她的世界，从来不讲道理.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却是没想到，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到了天帝陛下耳朵里，他竟是直接带兵到花界，扬言说：“今后谁再敢非议鬼王，本座听见一句，便灭一品花木.”

　　(三十九)

　　“这么霸气吗？”

　　听邝露过来转述，蛮月忍不住轻轻笑道：“放狠话一流，也没见他动过真格.”

　　“是啊，陛下总是良善.”邝露亦开怀笑了起来，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到如今吧，陛下只做过两件不太好的事.”

　　“什么？”

　　“第一件就是知道锦觅仙子频频去魔界找二殿下，气不过，一剑把凌霄殿的地板劈坏了.”

　　“第二件呢？”

　　“陛下发现锦觅仙子喜欢乱跑后，将她看管起来，彦佑为助锦觅仙子逃跑，放了只鹦鹉在寝宫蒙蔽视听，被陛下一气之下掐死了.”

　　“然后，变成了一片羽毛.”

　　“哈哈哈……”蛮月没忍住捧腹大笑，杀到最后，就杀了根毛.

　　邝露以袖掩唇，也是笑得开怀，那边簌离见状，喊她们过去吃水果点心，随后三个女人继续聊，把天帝陛下的过往扒得一干二净.

　　可扒到底了，也还是白的.润玉除了嘴炮厉害，能放狠话，其余一无所有.

　　堂堂天帝的尊严，学霸的面子，劳模的骄傲，被蛮月笑了很久很久.

　　当真是.

　　君子如润玉，仗剑如长虹.

　　她还知道，知道润玉的一个秘密.关于灵修.

　　锦觅懵懂无知的时候曾问过那条万年小处男何谓灵修，那时君子润玉错过了机会，让弟弟旭凤捡了过去，后悔都来不及.

　　更要命的是魇兽.

　　这个爱吞吐梦境的小妖精把直播都给天帝陛下安排上了，那晚绿意遍布璇玑宫，蛮月出来找吃的，一不小心吃了个大瓜.

　　所以说她对锦觅的态度不好是有原因的.谁忍心看着自己的爱子被别人这样践踏，是不是？

　　当然，锦觅聪明就聪明在无论怎么折磨润玉都没动他的脸，蛮月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打人不打脸，怎么都好说.

　　蛮月把锦觅治好送走的时候，锦觅曾取出一片逆鳞给她，请她代为还给润玉，她还了，然后润玉红了眼眶.

　　“你是不是后悔还没有灵修就让人走了？”

　　润玉的表情相当精彩，似乎是没眼再看蛮月，把她推出了门外.

　　邝露一脸茫然地问道，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怎么了？”

　　“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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