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38年5月徐州陷落后,日本政府计划大规模入侵汉口及攻占武汉,以消灭国民革命军之主力,另一方面,国民政府亦在准备武汉周边的部队整训以及防线规划,因而在武汉附近集结了超过一百万的军队、大约200架飞机及30艘军舰防守武汉。并在河南地区设置了前缘防线滞迟徐州当地日军的进攻,但由于中日实力悬殊使得河南防线迅速崩溃;为了争取到更多时间以加固武汉之防卫,国民政府在6月9日于郑州花园口自行炸开黄河堤坝,称为花园口决堤事件。虽阻延了日军对武汉的进攻,但是亦导致500000至900000名平民死亡,这亦导致后来1939年华北很多城市出现泛滥。
6月11日,日军在海军支援下登陆攻占安庆市,武汉会战拉开了序幕。
林俊雄在薛岳执行蒋介石命令,将部队撤至京汉铁路以西山地的同时,带领45旅返回第73军,驻扎在江西德安县。
1938年,亲华的德国国防部长施伦堡因为再婚问题引起风波,被希特勒免职,由希特勒自兼部长,不久希特勒决定召回在华所有顾问。驻华大使陶德曼于5月21日正式通知中国政府,德国政府希望立即解除顾问的合同,并准其全部返国。德国政府将负责顾问回程的旅费和补偿未来的薪水损失,蒋介石不愿德籍顾问此时离去,一方面是由于中国当时正处于最艰难的阶段,此时让德籍顾问团离去,对民心士气是一大打击;另一方面,德籍顾问多是蒋介石的亲信与负责机密性的工作者,一旦返德,恐怕会泄密于日本。但是德国政府严令顾问团回国,个别顾问如果违抗元首命令将视为叛国,本人失去公民权,在德的全部财产充公,家人也要受到牵连,最后蒋介石还是让所有的顾问离华。
6月28日,薛岳打电话过来,说法尔肯将军即将从汉口辗转广州离开中国,由于他军务在身,没有办法前往送行,让林俊雄赶到汉口,送一送这位德国老朋友。
6月30日,林俊雄在汉口一家西餐厅见到了法尔肯,只见他神情颓废,双眼布满着血丝,见到林俊雄也没有表现出欣喜。
“林,感谢你来为我送行,在中国我只有你和薛两个朋友。”
“法尔肯,薛大哥军务太忙,实在抽不开身,还请你见谅,什么时候从汉口出发离开中国啊?”
“等送我们离开的专列安排好了,我们就先到广州,再从香港回德国,应该还要在这里呆两三天吧。”
“法尔肯,我的朋友,几年不见,是时间冲淡了我们的友谊,还是离别勾起了你的哀伤,感觉你变了。”
“林,最近一段时间我都睡不好,我感觉自己间接成了一个屠夫。花园口决堤事件你应该知道了吧,而黄河决口是我在 1935年提出来的,想着几十万中国平民就那样死去,我的良心深深受着谴责。可是,林,你要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在提出黄河决口的时候,还同时提出要先修建一些疏通辅助措施,避免造成泛滥的局面,我也提出过要先迁移民众,当时他们没有同意,或许就是担心迁移安置工作太大,造成的影响较大,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却突然那么做了,我很遗憾,真的很遗憾。”
“法尔肯,我的朋友,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事情的结果有违你的初心,你有你男人的担当,我只希望你不要想着去揽过一切的罪过,上帝会原谅你的。”
“林,我曾经想永远地做中国人的朋友,可是德国政府用了很多压迫的手段,我和很多同僚真的不愿意在这个中国需要我们的时候离开,我在想是否要背叛自己的国家,放弃德国公民权,永远留在中国。”
“法尔肯,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不舍,对于中国,你心中有愧疚,也在这里投入了你很多的情感;对于德国你心中或许有队当前政府的不满,想要违背他们的意愿,但是你不回去你就会背上背叛国家的罪名,而你心中对你的国家却是忠诚的。”
“林,我的朋友,谢谢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法尔肯,在中国的几年,你做了很多事,给中国训练了一支支优秀的军队,为中国布防尽心竭力,粉碎了日本人的阴谋,促成了中德军事长期合作,中国人民会记住你和你的团队的付出。”
“林,我希望我们,还有薛,永远是朋友,你们有机会到德国来,一定要来找我,在离开之前,我以上帝的名义向你们发誓,我和顾问团的同僚,绝不向日本人泄露贵国的任何军事机密。”
“法尔肯,施伦堡阁下的事,我想是个阴谋,希特勒是个阴谋家,我想他会将德国带上一条战争路,欧洲很快又会以德国为中心,爆发第二次世界大战了,我的朋友,希望你心中有所准备。”
“我的朋友,我知道纳粹党将会将德国人民带进灾难中,可是我只是一个军人,政治上我无能为力。我不想背叛我的国家,但是我的忠诚忠于的又是什么呢,我真的很迷茫。”
“人的忠诚是忠于自己的信仰,忠于自己的本心,只要坚持自己的信仰,坚守自己的本心,你就是忠诚的。”
“信仰....本心....信仰可以是我的国家、人民,我的本心可以是我的理想、我的善良、仁慈等....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林。”
“人生有很多无奈,有很多自己无法左右。就像中国人民热爱和平,但近百年来却一直身陷战争中;就像德国政府在立场上的选择,一边是曾经能给自己带来需要的好朋友,一边是能给自己带来更多需要的普通朋友,你或许会选择好朋友,但是德国政府选择的却是普通朋友。既然无法左右,我的朋友,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呢?”
“林,我为我的国家曾经犯下的罪孽感到遗憾,但是请相信我,我来到中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中国走向强大,只是我的能力有限,时间又太短。”
“有些人走在了一条错误的路上,你再怎么帮助也是徒劳,他也不会强大起来,有得只是让你不断失望。我相信中国一定会有一条正确的路,一条通往强大复兴的光明大道。”
“嘘,我的朋友,你这番话要是传到你们委员长耳朵里,你这个他眼中的未来最耀眼将星就要陨落了。上次你提的那个什么日本全面侵华猜想,就让你很长一段时间在他心里被冷落,如今你好不容易让他重新重视,为了你今后的前途,尽量别给其他人说这些话。”
“我知道,只是想到刚才你说的忠诚和背叛,感概一番罢了。”
“我的朋友,你知道上次你在野鸡岗取得重大战绩为什么没有奖赏吗?你们的委员长心里不踏实啊,以前很多他信任的人都变成了红色,而你又有过抵触责问他的举动,他要再看看你,看你会不会有变成红色的迹象。你回去后要小心身边的人,特别是你部队里的特务机构,或许有人正在执行蒋介石的命令,在暗中对你进行考察。”
林俊雄心中一惊,他突然想到自己带领部队刚刚驻扎在德安县的时候,肖赞育就说奉上峰命令,给林俊雄的45旅配备一个特务排,更好地帮助林俊雄战斗,执行一些特别的任务。现在看来这应该是蒋介石对自己开始考察了,这些特务无孔不入,要不是法尔肯提醒,自己真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
“法尔肯,我的朋友,在离开中国之前,你还有什么事情想要去做吗?”
“我想和你,和薛共醉一场,真是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景象,虽然短暂,但也难忘。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第二次见你二十一二岁已经是一个出色的军校毕业生,这次见你二十五六岁已经被誉为未来最耀眼的将星。你在不断上升,我却始终原地踏步,哎,来,喝酒!”
“那我在这里借这杯酒祝你一路顺风,也代表薛大哥祝你事事如意。”
“林,中国有句古话叫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锋芒毕露,要提防暗地里的较量。希望我们有再次相聚的一天,也替我谢谢薛对我在中国这段时间里的关照。”
送别法尔肯后,林俊雄本来想去看望林瑞刚,到了林瑞刚说的部队驻地,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在望云轩吴掌柜那里得到林瑞刚离去前留下的信息,原来一个多月前林瑞刚所在部队也被调到江西了。
7月5日,林俊雄在汉口火车站送别法尔肯,看着法尔肯饱含热泪的神情,林俊雄也是鼻子一酸,这个一心想要帮助中国建立起强大军队的德国将军,带着未完心愿的不舍,带着他建议黄河决口阻延破坏日军进攻战略被实施,导致几十万中国平民死去的罪孽,踏上了开始回国的路,迎接他的不是平静,而是另一番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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