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非所有官员都是明哲保身之辈,站在沈沛白这般的官员也有一些,还有一部分隐藏在暗中,沈沛白离京之时就叮嘱他们不要随意暴露自己。
沈沛白并没有失望,因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赵延玦从宫中出来,途径一家常去的茶楼,好久没有喝茶听书,觉得心里有些痒痒,就带着小厮走了进去。
或许是他半年多没来,又或许是他变化太大,那掌柜的居然没有认出他来,以前他都是有专门的包厢的,这小二就随意将他领到了大堂的一桌。
小厮正想开口训斥,赵延玦伸手制止了,比这更艰苦的环境在边境他不知经历了多少,不过与平民百姓一桌,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小二,来壶上好的龙井。”赵延玦十分平和道。
“好嘞!客官你稍等!”小二应声而去。
“诶,你听说了没,听说沈相回京了。”隔壁的人窃窃私语。
“回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石像吗,那建元二十九年正是肃王谋逆叛乱那年,而且我听说在刘家村的田里和李庄的后山也挖出了两个石碑,上面写着肃王谋逆之事是被冤枉的。”那人左右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道,“而且我听说,沈相其实肃王流落在外的儿子。”
赵延玦喝茶的动作一顿,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事情也敢乱传!”另一个人骂道。
“不是我传的,我也是听卖糖葫芦的老张说的。”
“沈相怎么可能是肃王的儿子呢,他父亲不是沈参知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沈参知的孩子不幸夭折,恰好一个大肚妇人昏倒在沈府门外,沈大人心中怜悯,就收养了这个孩子,你可曾见过沈大人和沈相?听说他们丝毫不相似呢!”
他说得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亲眼看见过一样,引得旁桌的人皆来围听。
赵延玦没有开口说话,喝完杯中的茶水之后,起身离开了茶楼。
“相爷,翎王来了。”
苏映雪看到赵延玦进来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前几天赵延玦还躺在那里要死不活的,而现在就已经生龙活虎的了,恢复得还真快啊。
赵延玦依旧挥着一把扇子,苏映雪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并不是原来的那个美人扇,而是改成一把黑底金字的泥金扇,穿衣风格也不似以前那般浪荡,看起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延玦一进书房看到苏映雪,先是撇撇嘴巴,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好似在表达什么不满。
苏映雪也习惯了,因为这家伙回京途中就是一直这么对她的。
她站起身来:“你们谈,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
赵延玦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苏映雪:“你煮汤……”
然而刚说了两句话,就想起自己的还在跟苏映雪冷战呢,马上就把头撇开。
苏映雪暗中偷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赵延玦看向沈沛白:“本王从来不知道尊夫人竟是宴海楼的东家,有一手好厨艺。”
他这话先前说过一次,然而如今再说一次,心境和含义已经大不相同。
前辈子的楚岫玉整日舞刀弄枪的,从未展露过自己的厨艺,当然她的厨艺本不算太好,只能说是过得去。
赵延玦又是个逮着人一点缺点就死命抨击的人,整日吐槽楚岫玉既不会绣花,又不会做饭,以后没人敢娶她,楚岫玉当然不会把这个拿出来献丑。
只怪这苏映雪太会隐藏自己,也怪自己太单纯天真啊。
翎小王爷感慨道。
“王爷,皇上情况如何 ?”沈沛白开口问道。
赵延玦脸色沉了下来,道:“皇兄昨日已经苏醒过来,太医说皇兄思虑过甚,五脏俱废,病体沉珂,已至末数,怕是……”
他停顿了一下,沈沛白抬头问:“怕是什么?”
赵延玦,嘴中吐出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沈沛白眉头一拧,却无意外的神色,皇帝重病的事情,宫内已经有人传了消息给他,他沉默了片刻道:“王爷,臣想问你一个问题。”
赵延玦注意到沈沛白称谓变了,心中有了一丝预感:“你说。”
沈沛白道:“你对这江山可有兴趣?”
赵延玦皱起了眉头:“屹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沛白:“大周朝内忧外患,国库空虚,朝廷动荡,新政改革之事排除万难,方才开始,太子不是一个很好帝王人选,我想王爷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一旦太子上位,政权必会落入薛太傅一族的手中,薛太傅可是旧政的拥趸者,沈沛白为了这土地新政花费了多少心思,自然不想功亏一篑,若是以往的赵延玦他心中还有顾虑,但是如今赵延玦颇有成长,或许会成为一个好帝王。
“屹之,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问题。”赵延玦用扇敲击掌心,苦笑,“你知道我从来不想当皇帝,也当不了皇帝。”
他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想让沈沛白别说笑了,然而一来沈沛白不是一个会说笑的人,二来这也绝非是一件可以随便玩笑之事,沈沛白没有做好打算,绝不可能问他这个问题。
若是以往听到这个问题,赵延玦定然会决然拒绝,开什么玩笑,他连京城都呆腻了,正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到处游山玩水呢,皇帝有什么好,又要担忧百姓吃不饱,又要管制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还要担心国库空虚,边境战乱,各种各样的问题,还不如一个逍遥王爷的一根脚趾头。
但是经过半年多的战场磨炼,每次上战场他身边之人,总有一些是回不来的,战争残酷,人命如草芥,参军的士兵大多都是贫穷出身,很多人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或温饱不济,易子而食,或父母双亡,流离失所,这些事情并非只存在戏文之中,而是存在在他的身边。
他偶尔想若是他是皇上,大周会是怎么样呢,他想让战火熄灭,让百姓安稳富足,或许这是他与生而来的皇室血肉在作祟,每个皇子都会有这种念头。
但是他却很明白,自己不是帝王的料,从头到尾,从外到内,他最多只能当一个王爷,他既没有治国之策,也没有为国为民的责任心,那些想法不过是空想罢了。
沈沛白认真道:“王爷,你若为帝,臣定然全力辅佐你,只愿大周江山固若金汤,百姓衣食不缺.安居乐业。”
赵延玦沉默良久,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王对治理天下一事毫无半分兴趣。”
沈沛白叹息了一口气,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太了解赵延玦,原本并不想开口问,这些话都是替他师傅,也就是右相问的。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继续做好原先的打算。
赵延玦端起茶盏,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本王回京之后,听说了一件事情,当年密谋叛乱的肃王在外留下了遗孤,不知屹之可知道此事?”
沈沛白蹙眉:“王爷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茶楼中。”赵延玦出了茶楼之后,派人出去一打听,竟然大街小巷都在传闻这事,若是只有一人说那就是巧合,但是现在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莫非是安平王或者薛太傅泰国公之类的诋毁沈沛白的声誉?
“我知道此事。”沈沛白淡淡道,“此事是我派人去散播的。”
“噗——”赵延玦一口茶喷出来,“你说什么?”
沈沛白道:“当年肃王谋反的事情是被诬陷的,幕后之人正是安平王,我查了十多年,如今已经拿到了安平王的罪证。”
赵延玦满脸震惊:“那你和肃王……你们……”
沈沛白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年肃王与安平王办事途径柳台,无意被山贼追杀,恰好被一名江湖女子所救,肃王与那女子一见倾心,私定终身,女子却不知道肃王身份,而且对方早已娶妻成家。”
沈沛白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赵延玦却是越发震惊,他没有想到沈沛白竟然是他表兄,而且若是当年肃王没有造反,那皇位很有可能是传给肃王的,那也就是说,沈沛白比他更有资格当皇帝才是。
沈沛白突然问:“延玦,若是我想当皇帝,你待如何?”
赵延玦愣了愣,挠头道:“说真的,其实你还挺适合当皇帝的。”
刚说完这句话,房间门突然被推开,赵延玦被吓了一跳,抬头却见苏映雪端着食案走进来,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皇帝很好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要当你自己当,我们才不稀罕。”
也亏得是赵延玦这种人,才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赵延玦鼻翼微动:“好香啊,什么东西?”
苏映雪:“秘制养身汤。”
“给本王来一碗。”
苏映雪原本要给他盛了,听闻此言就放下碗道:“也不知是谁在途中给我送了一包糕点——”
“本王错了,相爷夫人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本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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