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的记忆-云隐（11）

千骨清脆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你们来啦！”

　　我回过神来，循着声音，便看到那女子身着一袭木槿色衫裙，端着一盅汤款款走来。

　　甲板中央，已经摆好了一张矮几，四个蒲团。矮几上放着了各式菜肴和四副碗筷。千骨将汤端到矮几上，开始招呼我们吃饭：

　　“师父，云隐师兄，怀谷，快过来吃饭吧！”

　　长留上仙缓缓回眸，清冷深邃的目光好似山谷深处的幽深寒潭。

　　我注视着高洁的尊上，那夜在树林里一幕幕走马观灯般在我脑海里回放，任凭谁都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人也会有狠辣的一面吧？

　　来到座前，我对尊上抱拳施礼，唤道：“尊上。”

　　他亦徐徐抱拳回礼，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云掌门不必拘礼。”

　　我没有在他清冷的双眸读出丝毫的情绪，或许，只有千骨的事情才能让他的内心波涛汹涌吧？

　　“弟子见过尊上！”怀谷哆哆嗦嗦地跪倒，给长留上仙行了个恭谨的弟子礼。

　　尊上玉手轻抬，言简意赅：“起来吧。”

　　千骨扯了扯尊上尊上的广袖，催促道：“好啦，快入座吧！”

　　于是分宾主坐定，我与尊上对面而坐，千骨与怀谷打横。

　　千骨殷勤地向我们介绍今晚的菜式：“今晚我做了香菇炖鸡、清炒黄花心、酱萝卜、当归羊肉汤——都是些家常便饭。”

　　我忙谢道：“多谢千骨，你太客气了。”

　　每道菜皆色泽鲜亮，摆盘讲究，香气扑鼻，诱人无比。再看盛放菜式的碟子，使用的饭碗、勺子都是精美的南方青瓷，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芒。木筷用的是珍贵的红酸枝木，散发出淡淡的酸香气息。

　　举筷夹起一片香菇入口，绵软的口感，醇厚鲜美的汤汁，瞬间让人陶醉不已。

　　我与千骨相识多年，也就是这次受伤之后才吃过她做的菜。我原本以为那些已经是上等的珍馐美味，不想今夜方才真正领教到她高超的厨艺。

　　与长留上仙同桌共食，是以往想也不敢想得——得道仙人大多甚少进食，一来仙身不用靠五谷维持，二来清心寡欲对修行更有裨益。如今从这满桌的精致菜肴看，尊上不仅进食，而且还颇为讲究，连盛放食物的器皿也是不能随便的。

　　这顿饭吃得有几分尴尬，尊上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就是我与千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至于怀谷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饭后，千骨带着怀谷收拾好矮几上的残局，又拿来小炉和一套青瓷茶具为我们烹煮起茶来。

　　茶香很快四溢，千骨取出花椒碾碎，用细纱裹了投入茶水中，四周又飘散起花椒特殊的香气。

　　尊上眉头轻拧，开口了：“小骨，为何在茶中放花椒？”

　　千骨漫不经心地答道：“前些日子在益州城中尝过此种茶水，觉得十分有趣。加之花椒温中散寒，今夜风冷，所以便如法炮制。”

　　说罢，千骨为我们每人乘了一盏。

　　我瞟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座上，捧茶对千骨道谢：“千骨，多谢你这些天的照拂，云隐以茶代酒敬你。”

　　气氛骤然巨变，不仅千骨瞪大了眼睛，懵懂的怀谷也面露异色。

　　那女子略为迟疑了一下，眼角偷瞄着长留上仙，后者却并不吭声。她这才捧盏回应：“这是千骨应该做的。”

　　我仰头一饮而尽，又对一边傻坐着的小徒弟吩咐道：“怀谷，你也敬师叔一杯。”

　　怀谷正兀自发呆，听到我的话猛地一怔，赶紧捧起茶盏，结结巴巴地敬道：“师叔，弟子敬您一杯。”

　　千骨不得不硬着头皮再饮一杯，笑容已经格外勉强。

　　再看那沉默的长留上仙，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身上已然寒气逼人。

　　终于，那男人发话了——

　　“小骨，你先带怀谷到后船的甲板，我要与云隐单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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