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

小龙的金辉已开始明灭。

露珠3：开始罢。

邝露也说了和润玉同样的三个字。十指相交叉，手背相依靠，翻出莲花宝印来。

润玉脚下四涌的业火画出巨大的八卦盘，他从容笑笑，盘腿坐在正中。他感受到来自旭凤的目光，于是给了他安慰的眼神。后者看往白泽手里捏着的那团微光，变为理解一笑。

一阶萤火。

点点荧光洒在润玉如玉的脸上，似镶缀在玉器上的宝石。功德金莲在润玉四周绽放，似一副无上美景。

润玉3：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孩儿叫弯弯，好听么？

露珠3：好听。

邝露扬起微笑。

润玉3：你猜它长大了，像你还是像我？

露珠3：当然像你，你多好看啊。

润玉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润玉3：说点什么，等死的过程有些枯燥。

露珠3：事情原委白已经对我讲明，我知你一人承受了多少。为何什么都不与我说？

润玉3：怎么说？告诉你我要用亲子做饵？

萤火逐渐升温，润玉静心感受。

露珠3：你可真招人恨。

润玉3：一般一般。

造化青莲开得璀璨。

烛火明亮，白昼中也能看得见那摇曳的青色火光，照在天帝染着血红的脸上，却显现一种圣洁的美。邝露咬着下唇，眉间坚决。

露珠3：我可以不在意任何事，但我不会原谅你伤害我们的孩儿。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也不行。

润玉3：就知你是个不成器的小女人。

他笑容宠溺。

薪火旺盛，如太上老君丹房内煎熬的熊熊火焰，天帝就是那炼丹的炉，承受着鸿蒙紫莲的高温炙烤，可他依然形色不变。待到熬过了纯酿、滚油，他的浑身密汗早已被烤干，嘴唇在高温下开裂，像烈日曝晒至龟裂的荒田。

艳丽绝美的火莲经历了金、青、紫、红、几种颜色变更，润玉此刻经历着第六阶毒火。身旁的灭世墨莲朵朵盛放，衬得润玉的脸色苍白，浮出隐隐的死气。

他的声音也同样干涩。

润玉3：邝露，我没有怀疑过你。

邝露眼眶盛满热泪，她仍紧盯着他，仿佛只要眨一眨眼，润玉就会不见了似的。

润玉3：你带着弯弯好好活下去，魇兽会替我照顾你们。

露珠3：我心里只有你。

润玉含笑，不语。

魑魅的声音忽然爆发出来。

魑魅：天帝！你这个疯子！值得么？！疯子！你和女娲一样！为蝼蚁付出生命，值么？！

他的形容在天帝身躯里隐现，业火灼得不是肉体，而是他与天帝的魂魄。他不能理解，他不堪忍受。

魑魅：值么？！

灵魂被业火灼烧，是怎样一种难忍的疼痛？魑魅一声声痛苦的嘶吼之声，让所有人心生惧怕不安。

润玉对邝露微笑，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润玉3：疯子和傻子，配得很。

第七阶那落珈火，净世白莲悬于头顶。

那无污的白，胜似润玉平时雪白的衣。

那无污的白，将要把一切罪业洗净。

润玉眉心紧皱，胸口开始起伏。他依旧不吭一声。

他眼中的波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流转，旭凤、彦佑、鲤儿、太巳……这些人脸上的泪，他不喜欢。

露珠3：润玉，你痛么？

邝露红着双眼，轻轻问了一句。

润玉一瞬不瞬用温柔的、留恋的目光看着她脸上各处，压抑着呼吸，轻轻道。

润玉3：还好。

露珠3：你明明很痛，为何不说出来？你为何要忍着？你可以喊出来……你喊出来吧润玉！

我求你。

她两肩抑制不住地抖动，连印都要结不住。

他为何能忍得住？

她已经要痛死了。

邝露从胸腔中发出痛苦的尖叫，那火好像烧在了她的身体，要把她原本就碎裂的元神燃尽。她不断尖叫，希望通过一声声竭力的嘶喊，可以稍微减轻一丝痛感。

露珠3：润玉！润玉！我痛！

润玉终于流泪，他几乎是一瞬间崩溃痛哭，他也在喊。

润玉3：翎羽你快些！快！

翎羽在二人撕心之声中，用颤抖的双手飞速结印，引出第八阶琉璃净火。

润玉3：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看着我！看着我！

润玉冲邝露大叫，邝露嘶哑了声音双眼模糊不清，但她总是很听他的话的。

润玉3：我爱你。

他只对她说了三个字。

邝露满面的泪光。

露珠3：陛下无论去哪里，邝露都愿誓死相随。

生生世世。

邝露的心，永不会变。

润玉3：你不能那么自私，你还有弯弯。

露珠3：和你学的。

她哭着笑。

露珠3：弯弯会有很多人疼，润玉只有我啊。

邝露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即将化为一缕无忧的薄烟。慢慢的，薄烟凝聚，一只散着朦胧蓝光的蝶向烈火中的人飞去。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白华拂过，将那蝶温柔地包裹，送入她眉心。

润玉3：不要记得我，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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