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先帝驾崩（二）

高晞月退后两步，复又跪下，朝着先帝的金棺哀哀痛哭，仿似清雨梨花，低下柔枝，无限凄婉。

馨怡在转入帘幕之前望了高晞月一眼，亦不觉叹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轻柔得如同一团薄雾轻云，连伤心亦是，美到让人不忍移目。

馨怡和青樱转到偏殿中，素心和莲心已经将富察.琅嬅扶到榻上躺着，一边一个替富察.琅嬅擦着脸扑着扇子。馨怡连忙吩咐了随侍的太监，叮嘱道：

钮祜禄.馨怡：立刻打了热水来，虽在九月里，别让主子娘娘擦脸着了凉。莲心，你伺候主子娘娘用些温水，仔细别烫着了。

说完，青樱吩咐自己的侍女，

乌拉那拉.青樱：惢心，你去开了窗透气，那么多人闷着，只怕娘娘更难受。太医已经去请了吧？

惢心连忙答应：

惢心：是。已经打发人悄悄去请了。

素心闻言，不觉双眉微挑，问道：

素心：主子娘娘身子不适，怎么请个太医还要鬼鬼祟祟的？

馨怡含笑转脸：

钮祜禄.馨怡：姑娘不知道，不是鬼鬼祟祟的。而是方才高妹妹的话说坏了。

素心颇为不解，更是疑心：

素心：说坏了？

馨怡不欲与她多言，便走前几步看着太监们端了热水进来，青樱转身对素心，温和而不失分寸：

乌拉那拉.青樱：方才高妹妹说，主子娘娘是累着了才晕倒的……

素心还欲再问，富察.琅嬅已经悠悠醒转，轻嗽着道：

富察.琅嬅：糊涂！

莲心一脸欢欣，替富察.琅嬅抚着心口道：

莲心：主子娘娘要不要再喝些水？哭了一夜也该润润喉咙了。

富察.琅嬅慢慢喝了一口水，便是不适也不愿乱了鬓发，顺手一抚，才慢慢坐直身子，叱道：

富察.琅嬅：糊涂！还不请两位侧福晋坐下。

青樱闻得富察.琅嬅醒转，早已垂首侍立一边，恭声道：

乌拉那拉.青樱：主子娘娘醒了。

富察.琅嬅笑笑：

富察.琅嬅：主子娘娘？这个称呼只有皇后才受得起，皇上还未行册封礼，这个称呼是不是太早了？

馨怡不卑不亢：

钮祜禄.馨怡：不早，皇上已经登基了，虽未正式册封皇后，可主子娘娘是皇上的结发，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如今再称福晋不妥，直呼皇后娘娘也不妥，所以只好折中先唤了主子娘娘。

馨怡见富察.琅嬅只是不做声，便行了大礼，

钮祜禄.馨怡：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乌拉那拉.青樱：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富察.琅嬅也不叫起来，只是悠悠叹息了一声：

富察.琅嬅：这样说来，我还叫你们两侧福晋，却是委屈你们了，你们与皇上的情分非同一般。

青樱低着头：

钮祜禄.馨怡：侧福晋与格格受封妃嫔，皆由主子娘娘统领六宫裁决封赏。妾身此时与馨怡妹妹的确还是侧福晋，主子娘娘并未委屈妾身和馨怡妹妹。

富察.琅嬅笑了一笑，细细打量着着青樱：

富察.琅嬅：青樱，你就这般滴水不漏，一丝错缝儿也没有么？

钮祜禄.馨怡：主子娘娘，我与青樱姐姐从小一起长大，青樱姐姐从小就比我细心谨慎。

青樱听了拉了拉馨怡的衣服，不好意思地低头，柔婉道：

乌拉那拉.青樱：妾身没有过错得以保全，全托赖主子娘娘教导顾全。

富察.琅嬅凝神片刻，温和道：

富察.琅嬅：起来吧。

又问，

富察.琅嬅：素心，是月福晋在外头看着吧？

富察.琅嬅：是青福晋安排的吧？果然事事妥帖。

素心：主子，是怡福晋安排的。

富察.琅嬅：哦，我还以为是青福晋安排的，没想到是怡福晋。

富察.琅嬅见素心有些不服，提醒道：

富察.琅嬅：素心，怡福晋和月福晋做的对，我是后宫命妇表率怎可让人抓住把柄？要是被那些爱兴风作浪的小人，嚼舌根说我不敬先帝呢。来日太后和皇上面前，我颜面何存，又怎么担待得起？

馨怡听完富察.琅嬅的话道：

钮祜禄.馨怡：主子娘娘，你放心，有妾身和青樱姐姐作证，没有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乌拉那拉.青樱：主子娘娘，妾身明白。主子娘娘是为先帝爷驾崩伤心过度才晕倒的，高妹妹也只是关心情切，才会失言。

富察.琅嬅听了笑了笑：

富察.琅嬅：我自是明白，我也相信高妹妹不是故意的，你们处事真是滴水不漏。

青樱低声：

乌拉那拉.青樱：伺候主子，妾身不敢不尽心。

富察.琅嬅笑着说：

富察.琅嬅：你们真不愧名门之后，遇事沉着冷静，处事细密周到。

钮祜禄.馨怡：谢主子娘娘夸奖！

馨怡知道富察.琅嬅话里有话，但是馨怡不打算退让。

富察.琅嬅静静地望着馨怡和青樱，一言不发。馨怡只觉得心惊，看来以后少不了明争暗斗了，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会越来越难过。

空气如胶凝一般，莲心适时端上一碗参汤：

莲心：主子喝点参汤提提神，太医马上就来了。

富察.琅嬅接过参汤，拿银匙慢慢搅着，神色稳如泰山地看着青樱道：

富察.琅嬅：青樱如今进了宫，好歹也是一家人，你就不去看看景仁宫那位吗？

钮祜禄.馨怡：主子娘娘怎么突然提起景仁宫那位，不知道那位是太后的忌讳吗？主子娘娘，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富察.琅嬅：我只是问问，毕竟那位也是青樱的姑姑

乌拉那拉.青樱：先帝驾崩，太后未有懿旨放景仁宫娘娘出宫行丧礼，妾身自然不得相见。

钮祜禄.馨怡：青樱姐姐，有缘，你自然会与你姑姑相见的。

富察.琅嬅：有缘，还不知什么时候有缘呢？

青樱越发不能接口。富察.琅嬅何曾见过她如此样子，心中微微得意，脸上气色也好看了些。

馨怡看着富察.琅嬅得意的样子，气的呼哧呼哧地。

三人正沉默着，外头击掌声连绵响起，正是皇帝进来前侍从通报的暗号，提醒着宫人们尽早预备着。

果然皇帝先进来了。富察.琅嬅气息一弱，低低唤道：

富察.琅嬅：皇上……

馨怡行礼：

钮祜禄.馨怡：皇上万福金安。

青樱行礼：

乌拉那拉.青樱：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急忙扶起馨怡，对琅嬅和青樱抬了抬手，随口道：

爱新觉罗.弘历：起来吧。

青樱起身退到门外，扬一扬脸，殿中的宫女太监也跟了出来。

皇帝快步走到榻边，按住富察.琅嬅的手：

爱新觉罗.弘历：琅嬅，叫你受累了。

富察.琅嬅：是臣妾无能，叫皇上担心了。

爱新觉罗.弘历：你生了永琏与和敬之后身子一直弱，如今既要主持丧仪，又要看顾后宫诸事，是让你劳累了。你实在累的慌，不如让馨怡帮你一起主持丧仪。

皇帝的话，让富察.琅嬅心里很不高兴，但是还是强颜欢笑。

富察.琅嬅：皇上放心，妾身无事。就不劳烦三位妹妹了。

爱新觉罗.弘历：那就好。

皇帝指一指身后，

爱新觉罗.弘历：朕听说你不适，就忍不住来了，正好也催促太医过来，给你仔细瞧瞧。

富察.琅嬅：多谢皇上关爱。

钮祜禄.馨怡：皇上，这儿有我，你就放心吧！

皇帝听了拉着馨怡的手，温柔地说：

爱新觉罗.弘历：嗯，你也要注意休息，可别累着了，你要是累着了，朕会心疼的。

钮祜禄.馨怡：亲身谨遵皇上教诲。

富察.琅嬅看着皇上含情脉脉地看着馨怡，心里一点都不开心。

因着居丧，皇帝并未剃发去须，两眼也带着血丝，想是没睡好。想到此节，馨怡不觉心疼，悄声向香蕊道：

钮祜禄.馨怡：香蕊，皇上累着了，怕是虚火旺，你去炖些银耳莲子羹，每日送去皇上宫里。记着，要悄悄儿的。

香蕊退下，恰巧皇上要离开，三人又行礼：

钮祜禄.馨怡：恭送皇上，皇上万安。

富察.琅嬅：恭送皇上，皇上万安。

乌拉那拉.青樱：恭送皇上，皇上万安。

皇帝瞥了随侍一眼，那些人是何等的聪明，立刻站在原地不动，如泥胎木偶一样。

皇帝上前两步，馨怡默默地跟上。

爱新觉罗.弘历：你这丫头，是不是嫌弃朕了？

馨怡知道皇帝心中不好受，道：

钮祜禄.馨怡：妾身不会嫌弃皇上的，不管任何时候，妾身都会陪在皇上身边，皇上慢走，保重。

爱新觉罗.弘历：馨怡，你也保重。朕还是事，就先走了，你也别太累了。

钮祜禄.馨怡：是。

见皇帝走远了，御驾的随侍也紧紧跟上，只觉心头骤暖，慢慢微笑出来。

外头的月光乌蒙蒙的，暗淡得不见任何光华馨怡低低说：

钮祜禄.馨怡：怕是要下雨呢。

妙春：小主站在廊檐下吧，万一掉下雨珠子来，怕凉着了您。

钮祜禄.馨怡：妙春，你可要好好的约束下面的人，让大家谨言慎行，可别再捅出什么篓子。宫里耳目众多，我们要多加小心。

妙春：小主，奴婢知道了。

正巧素心引着太医出来，太医见了青樱，打了个千儿道：

“给小主请安。”

乌拉那拉.青樱：起来吧。主子娘娘凤体无恙吧？

太医忙道：

“主子娘娘万安，只是操持丧仪连日辛劳，又兼伤心过度，才会如此。只须养几日，就能好了。”

馨怡听了太医的话，笑了笑。这琅嬅太会演了，伤心过度，只是演给外人看的。

乌拉那拉.青樱：有劳太医了。

素心：太医快请吧，娘娘还等着你的方子和药呢。

钮祜禄.馨怡：你先下去煎药吧。

太医诺诺答应了，素心转过脸来，朝着青樱一笑，话也客气了许多：

素心：回怡小主的话，主子娘娘要在里头歇息了，怕今夜不能再去大殿主持丧仪。主子娘娘说了，怡小主要照顾阿哥和格格，一切就有劳青小主了。

馨怡听她这样说，便猜到富察.琅嬅知晓高晞月不堪重用，所以才托赖了青樱应对，忙道：

钮祜禄.馨怡：青樱姐姐，有劳了。

乌拉那拉.青樱：嗯，多谢主子娘娘信任。

馨怡和青樱回到殿中，满殿缟素之下的哭泣声已经微弱了许多，大约跪哭了一日，凭谁也都累了。青樱吩咐殿外的宫女：

乌拉那拉.青樱：几位年长的宗亲福晋怕挨不得熬夜之苦，你们去御膳房将炖好的参汤拿来请福晋们饮些，若还有支持不住的，就请到偏殿歇息，等子时大哭时再请过来。

宫女们都答应着下去了，高晞月在内殿瞧见，脸上便有些不悦。青樱进来，便道：

乌拉那拉.青樱：方才要妹妹替主子娘娘主持一切，实在是辛苦妹妹了。”

高晞月也不做声，只淡淡道：

高晞月：你一句一句妹妹叫得好生顺口，其实论年岁算，我还虚长了你七岁呢。

钮祜禄.馨怡：虽然你比我和青樱虚长七岁，可是我们却比你先被册封为宝亲王府侧福晋，所以青樱姐姐称呼你妹妹，并未不妥。

高晞月：是么？

馨怡也不理高晞月，拉着青樱的手道：

钮祜禄.馨怡：青樱姐姐，我去歇息了，这儿一切拜托你了。

乌拉那拉.青樱：放心吧！这儿有我呢。

馨怡也去偏殿歇息了，高晞月扭过头不再和青樱说话，青樱也不理高晞月，独自一人安排丧仪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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