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沉思往事立残阳（三）

褴褛的布条稀稀疏疏的挂在身上，两鬓尽湿，直挺的腰板渐软，哪吒重重的倒在地上，就连试着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细瞧去，古铜色的肌肤一点点皲裂，白皙的裂痕中透着妖异的嫣红，哪吒重重的咳了几口血，沉闷的雷鸣在耳边不停的作响，预示着天罚的威严……

“生于天命，死于天命，天道算计人的手段，倒还真是别出心裁！”哪吒心里纵然万般不甘，此刻也唯剩下苦笑，重生一世，哪吒为报前世之仇，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原以为就算是死，也是死在昊天手里，可到头来仇还未报，却落得这般下场！

天道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却又在他刚有起步时，断了他所有的后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窿~”雷劫隐约积蓄着力量，预谋着最后两道天罚……

哪吒但凡还有一丝力气，也绝不会躺着等死，他在意的人、在乎的事太多……他真的不想就这么放弃，奈何——此刻的哪吒，真的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或许，他真的要重复前世的悲剧了，不过，至少杨戬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

“不许伤害我哥哥！谁都不可以！”眼看雷劫将至，哪吒认命般的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中的神魂撕裂般的痛苦并未降临，在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隐隐传来一道稚嫩而坚定的童声……

白藜！不可以——哪吒用尽全力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可一切的努力都只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雷落在小白身上，将将到哪吒小腿高的白藜被天雷击出数十米外，绒白色兽毛被灼烧掉一大片，大口大口的鲜血顺着口鼻涌出……

小家伙费力睁开眼睛看向哪吒，纯真的眼眸若有若无的挂着几分笑意。

“还好——还好哥哥没事”，哪吒一瞬间读懂了小白的神情，心中好似堵了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他感受得到，小白的生命气息正在一点点流失……

“呵——”一滴眼泪滴落在身侧，哪吒讥讽的笑了笑，原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可——为什么如此不甘心呢！

“天道？又如何！”真火熊熊灼烧，将哪吒包裹其中，所有的痛苦、伤害，他愿意一身承担，错了就是错了，天罚他也认了，可是——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白藜！

“我命由我——不由天！”少年浴火而来，怀中的小兽呜咽着舔舐伤口，可眼中却满满的心安，它知道，他的哥哥向阳而生，无所畏惧，定会逆风翻盘！

古朴的伏羲琴浮于身前，哪吒一手抱着白藜，一手轻抚着琴弦，铿锵有力的乐调伴着隐忍的杀意，正对上着最后一道天罚，逆天的力量相抗，竟然将周身的浓雾全部震碎了……

哪吒挺立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眼前，杨戬当先一步迎上，盘古斧凝聚起全身的力量，直直劈向天罚雷劫，两大圣器的合力一击，终于迫使天道退却，天空重复清明……

“冤家……”杨戬强咽下口中的血腥，顾不得被天道反噬的痛苦，奔向哪吒，眼前的少年赤膊着上身，后背挂满了伤痕，但至少——之前还活着……

“二哥，”哪吒声音沙哑，勉强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哪吒！”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为了保护小白，哪吒已经透支了最后的力量，紧绷的心弦，终于在见到杨戬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哪吒这一倒，便整整昏迷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巫族懂行医之术的也就只有风啸麟一人，杨戬便将重伤的小白托付给他代为照顾，而杨戬自己则一直陪在哪吒身边。

好在作为白虎一族的嫡传血脉，白藜的自愈能力远远超出杨戬的预料，不过半月时间，白藜就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被雷击灼伤的那片皮肤，也慢慢的长出了新的茸毛。

“杨公子，这才不过两个时辰，您还是再去休息一下吧，毕竟少主也不会允许您这般苛责自己的身体啊。”守在哪吒床边的金烈看着不久前才离开的杨戬，深叹一口气，好生劝告到。

这段时间以来，杨戬寸步不离的守在哪吒身边，偶尔困到极致，才会趴在一旁的桌上小憩片刻，秋弭和时渊劝了很多次，最终才让杨戬松口，同意和他们换着休息休息。

“我没事，金长老还有族务缠身，杨戬就不多留您了，哪吒这里，有我守着足矣。”杨戬拱手一礼，回到床边看向安静的少年，无声的笑了笑。

“这……既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只不过，杨公子还是多多留意自己的身体才好，毕竟天罚的反噬很难轻易治愈……”金烈担忧的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住杨戬，想来能让杨戬同意去休息的，也就只有哪吒一人了，可哪吒现在却……

“有劳金长老记挂，杨戬自会注意的。”每个人善意的劝诫，杨戬都欣然接受，只是面对至今昏迷不醒的哪吒，杨戬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

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去，哪吒虽然仍旧没有苏醒过来，但脸上的气色却逐渐有了好转，苍白的唇渐渐有了血色，身上的伤口也一点点愈合……

“杨大哥，哥哥今天会醒来吗？”白藜趴在床边，重复着和昨天同样的问题。

杨戬宠溺的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小白的脑袋，回应到:“等哪吒睡够了，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杨大哥，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哥哥他什么时候才能睡够啊？小藜想他了……”

“……我也不知道，”杨戬怔了怔，苦涩的撇下唇角，“或许一天、又或许一月、一年，亦或是十年，甚至……”杨戬不怕等待，可他恐惧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

一天、两天……三十天、四十天，杨戬一天天数着日子……

书桌前，杨戬静默的靠在椅子上，目光始终停留在哪吒身上，不曾离开，白藜趴在杨戬怀里，自顾自的睡着，偶尔发出几声小鼾，自从小白身上的灼伤开始愈合，它便跑到哪吒的房间里，陪着杨戬一起等待，没有哪吒在身边，一人一兽都显得格外沉默……

床榻上，少年睡颜乖巧，翕长的睫羽无意识的微微颤动着，“小白……白藜……”

哪吒似乎被梦魇困扰着，眉间紧紧皱成一团，杨戬和白虎都很清楚听到了哪吒的梦呓，忙起身上奔到床边，小白跳起扒在哪吒的肩膀处，伸出小爪子晃了晃，稚嫩的声音急切的唤到:“哥哥，哥哥醒醒，小白已经没事了……哥哥……”

“……小……小白……”哪吒似乎真的听到了白藜的呼唤，紧闭的双眼一点点睁开，适应过后，入眼便是杨戬暗青的眼袋和担忧的神情……

“二哥，嘶……”哪吒猛的撑起身体，后背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

杨戬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我之间，那些歉疚的话就没必要说出口了，我勉强原谅你这次的任性，但绝不会再有下次！”

“二哥，我……我知道了……”哪吒神情低落的点了点头，原想一人担下所有的危险，可到头来还是连累的小白，也连累的杨戬，真是糟糕透了。

“小傻子，”杨戬揉了揉哪吒的脑袋，他就知道，小孩又钻进牛角尖了，“我和小白的选择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谁连累谁一说，你若是真有个好歹，你让我和小白怎么办呢？”

“是啊，哥哥，小白是心甘情愿的，而且小白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虽然刚开始是有一点点疼，不过能替哥哥挡下一击，小白真的很开心，哥哥，小白的命是哥哥救的，哥哥就是小白的全部，小白不能失去哥哥……”白藜卧在哪吒怀里，稚声稚语，却格外真诚。

“小白……”哪吒轻抚过白藜受伤的腹部，新长出来的茸毛格外绵软，就像小白的稚嫩的真心，哪吒最初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才留下了白藜，可后来却一次次的被小家伙毫不保留的真心所感动，小白说好会保护哥哥，而它也真的在拼尽全力……

“哥哥，”小白慌乱的舐去哪吒脸颊滑落的泪痕，无措到:“哥哥不哭了，小白真的已经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小念哥哥说过，我们要一起守护在哥哥身边，绝不能让哥哥再流一滴眼泪，如果被他看到我惹哭了哥哥，他又得抢我的零食了，而且还会讲一堆大道理……”

“不……不会的，”哪吒破涕为笑，紧紧抱住小白，“小念哥哥让我告诉你，你真的很勇敢。”

“哥哥，小念哥哥也醒来了吗？”小白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到伏羲空间中，雷劫降临之际，哪吒就担心会连累到小念和小白他们，所以直接将空间封禁起来，小白之所以能出来，也是因为小念用尽了全力，强行破开了哪吒的封禁，这才在紧要关头救了哪吒一命。

“醒是醒了，不过……”哪吒苦笑一声，“你的小念哥哥正在和我怄气，似乎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所以，还得拜托小白替我劝劝他，好吗？”

“哥哥放心，交给我！”小白点了点头，径直钻进了伏羲琴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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