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当时只道是寻常（二）

转眼间，时光的沙漏顺着指尖溜走，自西峰搜寻无果后，二人一路南下，途径之处，也并未寻找到任何与阴山秘境有关的线索，足足六个月的时间，漫无目的的用双脚丈量着断恶山脉的广袤，除了偶尔冒出来找死的野兽，其余倒还算平静。

离开南峰后，按照计划，本应往东边出发，去东峰和北峰寻找，但哪吒却突然提议自南峰直上，往中峰搜寻，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断恶山脉虽险，但外围所处之境，于哪吒和杨戬而言，顶多算个狩猎场罢了，二人连着吃了半年烤肉，也确实腻的想吐。

既来之，则安之，对于哪吒的提议，杨戬勉强同意了，但前提是一旦遇到不可抗的危机，保命是第一位的，对于这一点哪吒自然是赞同的，前世的谜团还未解开，哪吒对自己的命看的格外重要，他可不想经历一场“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悲剧。

二人来到断恶山脉时，正值初夏，白昼较长，如今已过去半年有余，渐入深秋，不止天暗的早些，就连夜深时，也透着那么几分刺骨的凉寒。

初时二人都是席地而坐，或巨石、或粗木将就一宿，到了现在的季节，杨戬忧心哪吒会患上风寒，每日便特地留了几分心思，为哪吒添衣保暖，入夜后，也会先去寻找一处平坦的地方，搭好帐篷，再添一处篝火，有白虎守夜，二人相拥而眠，不为琐事烦恼，倒也多了一分闲适逸趣。

这日临近午时，途径一处湖泊，眼瞧四周风景不错，微风轻拂，杨戬便提议于此处休息片刻，哪吒也来了兴致，挽起裤腿，将碍事的衣摆别在腰间，脱了锦靴就要下河摸鱼，杨戬笑着调侃几句，也未制止，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湖里玩闹的小孩，一脸的宠溺。

“二哥！我抓到鱼了！快看啊，今儿总算是能换了口味了。”哪吒抬高双手举过头顶，笑着晃了晃，见杨戬挥手应和，抬脚就要往河岸上走，然而就在此时，原本清澈的湖面却突然多了一抹重色，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向哪吒靠近。

杨戬似乎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倏地起身，正要开口提醒哪吒。

说时迟那时快！哪吒刚要抬脚上岸，身后却猛然传来一股极大的拖拽力量，刹那间，哪吒便向后仰倒，消失在水面，几个冒泡后，湖面便再次恢复了平静……

“噗通”一声，杨戬连衣服都顾得的去脱，意外发生的瞬间，杨戬的身体便快了意识一步，紧跟着跳入湖里，向哪吒消失的方向游去……

哪吒生于东海边儿上，自小水性就异于常人，莲花化身后，更犹似如鱼得水，在被拖拽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一手抄起腿腕处防御的匕首向后刺去，却不知为何落了个空，身后的重力加上湖水的重压，哪吒的速度较之岸上自然要慢上几分，但历经两世浮沉，哪吒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能力，一击不中后，哪吒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确定自己只是被咬住了衣服后，哪吒利落的背手将衣服划破，身后的重物被突如其来的反力趔趄两步，反应过来后，又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哪吒早一步算到重物的动作，乾坤圈用力抛出，径直砸向重物袭来的方向。

“嘭”的一声巨响，重物吃痛，庞大的身躯在湖底翻滚着，哪吒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汹涌的水流带动，浑浊的水底，哪吒根本看不清四周的状况，只得根据自己的判断，努力挣脱水流的禁锢，向湖面游去，哪吒水性虽好，但与湖里生存的庞然大物比起来，显然是处于下风的。

然而还不等哪吒冲破水流的漩涡，庞然大物便已恢复意识。

浑浊的湖水虽说是限制了哪吒的视觉，但对于湖底的大家伙却并无影响，强劲的一个摆身，哪吒还没来得及抵挡，就已经被重重的砸在后背上，不省人事了……

“咳咳咳……咳咳……”岸边儿，双人的行军帐敞开着，噎声的咳嗽不时的传出，杨戬盘腿坐在哪吒身旁，将脸色苍白的小孩抱在怀里，手中还端着一碗加了药材的姜汤。

“好难喝啊……咳咳咳……”哪吒紧皱着眉头，刚抿了一小口就已觉难以下咽。

“乖，这是驱寒的，你呛了太多冷水，伤了肺脏，这药是我特意为你调配的，吃了才能好的快。”杨戬一边顺着哪吒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抚着:“你啊，吓得我小命都快没了，以后这湖泊、沼泽之类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好，要不是这次我赶到的及时，你已经成了蛟龙的腹中餐了！”

“我……咳咳咳……我哪知道这破……咳咳……地方还有……咳咳咳咳……有蛟龙的存在啊？”不提还好，一提哪吒就炸毛了，好好的一顿烤鱼大餐没了不说，自还差点儿成了别人的口中餐，巴掌大点儿的湖泊，谁承想还能隐藏着一只修行数千年的蛟龙？

话说，要不是杨戬有天眼相助，能清晰的看到湖底的情景，哪吒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上一秒还正说着小命要紧，下一秒就真的“千古”了，若真传出去，可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了。

当时在湖底，哪吒被蛟龙摆尾的强大冲力砸中背部，当场便晕厥了过去，缓缓向湖底落下，没了避水咒，浑浊的湖水一股脑的涌进肺部，更加重了伤势。

蛟龙常年沉睡在湖底，偶尔遇到灵兽至湖边饮水时，才会苏醒捕食，这一次是因为它嗅到了哪吒身上清香的灵气，心中狂喜，心想若是能将哪吒吞入腹中，自己的实力定会大涨，化形亦指日可待，在美味的诱惑下，蛟龙缓缓靠近湖面。在哪吒放松警惕的瞬间，蛟龙的利齿咬住了哪吒的衣摆，几个呼吸便拖人入湖底，几番对抗之下，哪吒的乾坤圈伤到了蛟龙的脑袋，这更激起了蛟龙的杀心，借助地形之利，蛟龙用尾巴砸晕哪吒之后，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哪吒游去。

而此时，跳入湖里的杨戬借助天眼之便，能清晰的看到湖底的情景，杨戬念动避水诀，焦急的寻找着哪吒的所在，原以为不过百米长的湖泊，应该很快就能找完，却没想到湖底竟然另有乾坤，宽不见边际，杨戬心急如焚，只能静下心来向四周张望着，企图通过声音辨别哪吒的方位。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杨戬急得跺脚的时候，右前方百米处传来了一声痛苦的龙吟，杨戬顾不得其他，飞速向声音所在的地方赶去，一刻也不敢耽误。

呼吸间，蛟龙和哪吒的距离越拉越近，眼见下一秒就要将人吞进肚子里，正在蛟龙窃喜时，杨戬却已然赶到，三尖两刃刀比蛟龙的速度更快，带着滔天的杀意，径直没入蛟龙的眼中。

杨戬将昏迷的哪吒抱入怀里，双唇相对，将口中的气渡到哪吒口中，同时也顾不得正因疼痛而打滚的蛟龙，蹬着两条腿，向湖面游去。

等杨戬将哪吒安顿好之后，脱了外袍，又一次跳入湖底，而此时的蛟龙，却正躲在湖底暗自庆幸着杨戬的离去，毕竟失去一只眼睛，总比失去命的代价轻。

然而，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哪吒一直都是杨戬心底的柔软，是他宁愿豁出命也要保护一辈子的爱人！蛟龙惹谁不好，非要去伤害杨戬的挚爱！杨戬岂会轻易放过它呢？

蛟龙的实力顶多就到天君期，它能成功偷袭哪吒，不过是因为哪吒没有防备，再加上不清楚湖底的状况，在浑浊的湖水中，什么也看不见，而杨戬却不同，杨戬有着天眼护身，可视万物，因此蛟龙的便利于杨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之前的战斗中，蛟龙还失去了一只眼睛，它更不是杨戬的对手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杨戬挑着七寸扔到了岸上……

足足三天的时间，哪吒持续低烧不退，脸颊时而蕴着血色，时而惨白如纸，颤抖着抱紧胳膊，低喃着梦话，而双唇更是干裂，泛着苦白色。

杨戬只能用指腹蘸着清水，不停的涂抹在哪吒的唇瓣上，日夜守着，片刻也不敢离开，有时望着对面被捆成“粽子”绑在树上的蛟龙，恨不得剥皮抽筋，也难解心头之恨！

“咳咳咳……小爷这辈子都……咳咳……都没这么窝囊过！我非烤了它吃肉不可！”哪吒咬牙切齿的将苦药咽进去，双拳紧攥着，双眸浴火！

“行了行了，祖宗，您还是少说话吧！冷水激了肺脏，后背也受了一重击，短时间内是动不了的，先在这里好好躺着歇几天吧，放心，那只蛟龙被我栓在了对面的树上，等你病好了，想怎么报复都行。”看着小孩有了精神，杨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苦口婆心的提醒着。

“哥……咳咳……哥哥，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咳咳……我这肺更疼了！可恶！”

“那我不提了好吧？你也是，给我好好躺着，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你啊……你可真是我祖宗！”杨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扶着哪吒的腰，将人放下躺平，随手拿起药碗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咳咳咳，”哪吒抓住杨戬的手腕，顿了顿，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无辜眼睛望向杨戬，颤声道:“哥哥……咳……我们一起睡吧，好不好？”

“……”杨戬无奈的点了点头，只好宠溺的笑着躺在哪吒身边，将小孩揽入怀里，“乖，我看着你睡，放心，有二哥在，没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即使是梦里，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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