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金鳞岂非池中物（五）

“冤家，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就不愿告诉我呢？你今天为了魔君剜心，明日又要为谁赴死呢？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哪吒，我的人生已经被你占满了，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如果你有个万一，你要我怎么办？没有你的人生，我分毫都活不下去！”

滚烫的泪水盈满了身下的枕头，杨戬的肩膀微颤着，指尖抚过哪吒的胸膛:“傻瓜，疼吗？”

“不疼的，二哥，一想到你做好了饭等着我，我就不疼了……”哪吒被缚的双手早已松开，轻轻环住杨戬，声音小小的、缓缓的落入杨戬的耳内……

“怎么可能不疼呢？整整四十九刀！每天都刺在同一个地方……”杨戬双眸通红，轻吻上哪吒的伤口，“你从来都最怕疼的，你在太乙师叔面前永远都说自己最怕疼了，可在我这里，你总说没什么，冤家，告诉我实话就这么难吗？我何时有阻拦过你？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一个人默默付出，而我就像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嗜睡、不知道你为什么受伤，甚至当某一天看到你冰冷的尸体，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哪吒，你要知道，我们是彼此许诺一生的人，我有权利知道你在哪里？在干什么？有没有危险？而不是一味地，傻傻的等待！”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担心、怕你生气，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救治魔君的确是我来魔族的目的之一，这件事是我必须要做的，至于原因……二哥，你相信人生可以重来吗？就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回到一切都未发生的过去……”

“……你的意思是，一切重新来过？”杨戬双眉紧蹙，对上哪吒认真的神情，小孩澄澈的眸子已经染上了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欣喜、有伤感、亦有失而复得的喜悦，由不得他不信。

“嗯，”哪吒点了点头，控制不住的吻上杨戬，带着飞蛾扑火的坚定，“我不知那是现实还是一场梦境，可失去的痛苦，我不愿再体验一次，看着你们死在我面前，真的好疼……”

“在梦里，最绝望的时候，是魔君和无忧大哥救了我，来魔族，就是为了报恩的。梦里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可那对我而言是一场噩梦，我不愿过多回忆，梦里，昊天害我失去了所有，包括师父……和你，二哥，醒来之后，我拼命想要改变梦里的一切，我要保护你、保护师父、保护魔族……”哪吒哽咽着说到，趴在杨戬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看的杨戬更加心疼不已，哪吒直说这是一场梦，可杨戬却能感觉到，这场梦或许对于哪吒而言，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现在的哪吒看似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可他眼中那抹孤勇和坚决，杨戬看的很清楚，他也终于明白小孩为什么总爱将守护挂在嘴边，那真的不只是一句承诺，而是小孩用命去坚守的信念！

“傻瓜，别害怕，那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你看，我不是被你保护的很好吗？太乙师叔也正在乾元山潇洒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昊天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但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亦不会像梦里一般先你而去，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到天荒地老吗？”杨戬抱紧啜泣的小孩，柔声安慰着，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孩已经被伤的体无完肤，就算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他也绝不会放过昊天！他害死了自己的父兄，关押了自己的母亲，如今又敢来算计自家小孩，真当他杨家好欺负吗！

“不过，冤家，你怎么会想到要用心头血给魔君解毒呢？为什么不用其他人的？你已经算计着花无情给魔君换血了，用他的不就好了？你纯是惹我伤心不成？”

“没……怎么会？我又不傻！”哪吒瞪了杨戬一眼，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别人的血没用，只有我的心头血才能解毒，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或许，和它有关……”

哪吒抬起胳膊，将袖子拉了上去，手腕晃了晃，伏羲琴的印记浮于表面，“当日昆仑山比武被你刺伤昏倒以后，我就仿佛经历了一场春秋大梦，而手腕处也多了一枚印记，这是十大圣器之一的伏羲琴，我之所以能以金仙境的势力斩杀大长老，就是因为我是伏羲琴主，当日在断恶山脉中成功斩杀巨蟒，也是有伏羲琴的帮助，不然我们就真的葬身蟒腹了。”

“原来我家哪吒这么厉害呢。”杨戬宠溺的笑了笑，替小孩擦去眼角的泪珠，轻声调侃到。

“别……别胡说，谁是你家的！”哪吒脸颊绯红，害臊的偏过头去，在杨戬的腰上踹了一脚。

杨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经过哪吒一番解释，很多他想不明白的事情也都有了解释，哪吒时不时的奇怪话语、到了天庭之后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以及要走小路收下离风的坚决、以医者身份来到魔族的原因，杨戬都完完全全明白了……

“小魔头，这是最后一次容忍你的隐瞒，以后不论什么事情，都必须如实告诉我！你担心我受伤，我就不担心你吗？如果再有下次，我就封了你的法力，把你关起来！”杨戬箍紧哪吒的细腰，紧咬着后槽牙警告到，小孩这次的行为实在是让他气的不轻，可听了小孩的解释，他更不忍心去责备哪吒，小孩重情义，那场“梦”里，魔族定然是拼死护着哪吒，哪吒才会不惜性命去报答，杨戬感谢花无忧父子还来不及，若没有他们，小孩的梦该有多苦啊……

“不……不会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毛乎乎的脑袋蹭了蹭杨戬的下巴，小声的打着哭嗝，哪吒似乎越想越委屈，无声的哽咽着，哭的杨戬的心都碎了……

“真是怕了你了，小坏蛋，明明是你在胡闹，如今怎么像是我做错了似的，婵儿小时候都没你能折腾，我要不看着，你能翻了天去。”杨戬轻轻捏住哪吒的鼻子，戳了戳鼓鼓的脸颊，无奈的笑了起来，一腔怒火全被哪吒的眼泪给浇灭了，还真是欠了他的。

“才没……嗝……才没有呢，明明是……嗝……你在欺负人！”哪吒拍掉杨戬的爪子，气鼓鼓的转过身，冷哼一声，像极了记吃不记打的小白虎……

“真拿你没办法！”杨戬深深叹了一口气，哄着将人抱回怀里，轻轻拍了拍哪吒的后背，替他顺顺气，继续道:“这次的事情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为了你的身体好，我给你配了几副补血的中药，每天早中晚各一副，连着吃七天，药吃完后，我们再走吧。”

“不许不喝！要是再拒绝我就封了你的法力，你哪里都不许再去了！”眼见着哪吒撇了撇嘴正要开口拒绝，杨戬先一步开口，将哪吒还未出口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

“哼！”哪吒一扭头，连带着杨戬身上的被子一起拉走，将自己裹紧，面向着墙壁，和炸毛的小奶猫似的，杨戬笑了笑，起身替哪吒掖好被角，从百宝袋中取出药草走了出去。

“二……二爷！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我发誓！”杨戬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离风一个趔趄跌进了房间，离风忙摆手以示清白，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

刚刚杨戬拉着哪吒面无表情的进了房间，吓得离风还以为二人要打起来，连忙跟上去趴在房门听着，然而杨戬一进门就设了结界，离风压根听不到什么，只能焦急的等在门口。

“我知道，你下去休息吧，没什么事，哪吒有些疲惫，你莫要打扰他，我去趟膳房。”

“明白！明白！”离风似乎知道了什么，暧昧的点了点头，搞得杨戬一阵莫名其妙。

望着杨戬悠闲的身影，再看看房间里睡得踏实的哪吒，离风频频咋舌，之前就觉得自家主子应该是下面的，可惜一直没找到证据，今天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哪吒……冤家、小坏蛋、小魔头、媳妇儿！起来喝药，别以为装听不到就可以免了这碗药！”杨戬连叫了好几声，哪吒都跟没听见似的，一气之下直接上前揭开被子，将哪吒打横抱起放到了凳子上，趁哪吒迷糊着，将温度适中的汤药碗放到哪吒嘴边儿，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不许吐！咽下去！我特地加的黄连，一大把呢，不许浪费了！”杨戬挑了挑眉，看着哪吒皱成“川”字的眉头，板着脸，强忍着笑意，自家小孩除了疼，最怕的就是苦，他特意加了一大把黄连，就是为了让哪吒长长记性，谁让这小坏蛋天天就知道气人！

哪吒眼睛紧闭着，咬咬牙咽了进去，药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苦的哪吒直返苦水，刚消了肿的眼睛，又盈满了泪珠，杨戬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口袋取出一颗蜜饯喂到哪吒嘴里，酸甜可口的蜜饯很快就消了嘴里的苦味，哪吒也总算是好受了许多。

“谁是你媳妇儿？不要脸！都说了是我娶你的！还有，黄连不要钱吗？你还敢放一大把？”

“是是是，我不要脸，我只要你！”

哪吒刚顺了气，又被杨戬给激了起来，气鼓鼓的站起身，抬起就是一脚，不过杨戬躲得快，哪吒脚下一闪，连人跌入杨戬怀里，在杨戬戏谑的注视下，一口咬住杨戬的肩膀。

“嘶，小魔头，你属哮天犬的吗？”杨戬轻笑几声，看着外面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将哪吒拦腰抱起，堵住那张凌厉的唇齿，将人按到床上:“不许胡闹，你失血严重，必须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乖乖待在房间里吧，哪儿都不许去，魔君那里我去说，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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