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忆杀

五年前，封月九岁，钟矅十二岁，在明媚不忧伤的年纪里，他们住着最简陋的拥挤宅子，却活着最没心没肺的快乐人生。

　　那时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是放了学趴在同一块青石板上写作业，互相在各自的作业本上悄悄模仿家长签字，然后等着两家父母做好饭后刻意拖长尾音的吆喝声。

　　隔壁院的叔叔阿姨都羡慕他们的感情好得像青梅竹马一样。

　　直到那年圣诞前夕，噩耗传来，钟矅的妈妈突然离世，钟家一夜之间被乌压压的黑暗气息笼罩得毫无缝隙。

　　于是那晚，院子里踮着脚尖在圣诞树上挂礼物的孩子便只剩封月一个人，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个缺少钟矅的圣诞节，她伤心欲绝，当晚便趴在爸爸妈妈怀里大哭了一场。

　　也是从那时起，记忆里阳光灿烂的钟矅失去了所有的快乐，他先是打着身体不舒服的借口闭门不出，然后便逐渐地不去上学，甚至完全脱离了平日的伙伴群。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本该在家悉心陪伴儿子的钟叔叔，却是忙于公务日夜不着家，一度使得钟家的疲惫之态无限蔓延。

　　可是封月很怀念曾经的钟矅，所以每每放了学，她都会在钟家厚厚窗帘遮挡下的窗台下站上一会。有时她运气好，能碰巧遇上出来丢垃圾的钟矅，然后尾随在他身后默默陪他一会；但有时即便她站成桩雕塑，也无人理睬。

　　终于有一天，钟叔叔来到封家，主动提出和她聊聊。

　　“如果可以的话，叔叔希望你可以每天来我们家写作业，好吗？”

　　钟振康眉目憔悴，显然是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的，这段时间，妻子去世带来的股东撤股风波闹得他发间银丝遍布，本就没有做大的生意，遭此一劫变得更加让人心力交瘁。

　　公司的忙碌，乔欣的意外，让这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无暇顾及钟矅的心情，他也知道自己十几年来从未走入过钟矅的心底。

　　封家父母对封月的教育一向是民主开明的，他们尊重女儿的意愿，只要她愿意就会默认这项决定。

　　初春的青青柳梢开启了寒假过后的开学浪潮，封月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背着新书包一蹦一跳地走进校园。

　　由于寒假期间学校进行了扩建的缘故，绿茵茵的操场变得更加宽阔，教学楼也被翻新装修得更加雅致，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在清晨阳光的倾洒下熠熠发光，踩着粉红色的小皮鞋走在上面，清脆的脚步声听起来好不惬意。

　　封月兴奋之余，又有些失落钟矅不能和她同在。其实，如果他愿意重返校园的话，转眼也要进入升初中的最后一学期了。

　　新学期伊始的第一天放学，封月背着鼓鼓的新书包踏入久违的钟家，可迎面而来垃圾发酵的腐朽气息还是让她猝不及防地皱起眉头。

　　捂着鼻子蹑手蹑脚来到厨房，她傻了眼，在宛如被炮轰的杂乱工具堆里找一瓶空气清新剂，无疑是海底捞针，她只好先打开冰箱，然而里面变质食物的气味更难闻，她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果断关上冰箱门，心情复杂地望向那道紧闭的卧室门。

　　她想，如果乔阿姨在世，家里不会这么杂乱无章，钟矅也不会这么颓废下去了。

　　封月轻轻推开卧室门，惊讶地发现昏暗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一缕暖金色的夕阳溜进来，温柔地倾注在正对窗台静坐的男生身上，他的背影有些佝偻，散发着无声无息的寂寥。

　　“昨天你没有在窗台下站一会。”

　　钟矅没有回头，他猜到了来人一定是封月，而不是那个讨厌的男人。

　　封月怔怔地望着男生垂下头失落的样子，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在默默地陪伴他，她心里不知是欣喜还是心疼，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昨天…昨天我在家补作业，今天开学要交的，我没写完，所以在家补。”

　　闻言，钟矅并未有所反应，他的手依然纠结地交叉握成一个圈，企图以一副困顿的纠缠姿势来应对眼前肉眼可见的绝望。

　　半晌，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冲封月招手。

　　“过来。”

　　这一秒钟，时间仿佛凝固了，封月不由自主向男生迈开的轻快脚步在两颗真心即将碰撞在一起擦出耀眼火花的节点里突然停滞不前。

　　“咕咕噜噜…”

　　钟矅郁闷地揉了揉瘪瘪的肚皮，被饥饿打断回忆的感觉真不爽，就好像曾几何时跟着钟振康去到一个并不熟悉的饭局，明明内心厌恶表面还要扬着笑脸示人，他无法想象钟振康是如何承受那种悲哀的。

　　他敛了敛压抑的情绪，想要恢复外表一贯的放荡不羁。可当他侧着脸望向封月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不似前两日那般唧唧歪歪地跟他分享着白天发生的好玩事儿，反倒是安安静静缩在角落里耸拉着脑袋，顿觉奇怪，不由得温声问道。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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