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生不逢时命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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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风华庭的时候已经是破晓将白了。

　　他金丝云锦袍上的血渍被它灵巧的眼神发现了。

　　“你又杀人了，长兄殿下。”它扑扑翅膀，一个展翅从那棵灵气浓郁的梧桐树上飞到他的肩膀，鸟喙轻轻的啄了啄自己身上那光鲜亮丽的霓色羽毛。

　　“以后还是不要杀人了，伯父大人知道了，怕是要生气。”它说着，展翅在他周身飞了两圈，便又落在了那棵参天梧桐的枝叶上。

　　只见它盘旋之际霓色凤羽拂过的衣袍上，早已没了那作案时留下的斑斑血迹。

　　唤作兄长的人抬头，踮起脚宠溺的摸了摸在梧桐树上栖息的它，眼角尽是柔和温暖，毫无昨夜的嗜血寒冷。

　　“都依你。”他淡淡答道。

　　“其实我也想早早化作人形，想和长兄一起斩杀哪些忘恩负义胆小怕事的无用之才。”

　　凤瑾展颜笑到：“这些事急不得。你尚小，到成人礼之后，你自会练成人形。但打打杀杀这种事还是交给兄长们来做，你身为霓凤，以后是要去神界做天神的，万是碰不得血腥。”

　　小鸟儿不服气的抬起那张脸儿，咋舌傲然哼道：“小爷我现在还不得择性。待到成人礼后，是凤是凰，只有我自己能决定。”

　　凤为男，凰为女，人形之性别是以弱冠成年之日为分水岭。

　　“哟，还小爷？阿澈，你好大气势啊，就这么想当男子？”他听着这稚气的话语，不禁红唇微扬，绽放出一个明媚笑容。

　　只见它听了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顿时就兴奋了起来，仿佛提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心下热血沸腾，扑扑翅膀扬声高喊道：“想！当然想！做梦都想！自古风流人物，造就肝胆衷肠，历代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的英雄，哪个又不是凤类？单讲凤族罢，历代宗主家主，除了夙瑾夫人之外，也没有女子当头作首了吧。”

　　它仰着下巴，稚气而又骄傲。

　　凤瑾笑着摇了摇头，大掌顺了顺它五彩斑斓的羽毛。

　　还是没长大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没错，孩子心性天真质朴，有这些不平衡的想法倒也正常，所以便不用往心里去。

　　是的，一定是这样。

　　他想着，担了担身上的灰尘，轻柔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准备离开。

　　“长兄又要去哪里玩？！”澈看他又要离去，心下一慌，正急急忙忙叫喊着想要留住他。

　　只见他顿了顿前行的步伐，转过头去，回复一个略带疲惫的眼神，懒洋洋的说道：“去看你大嫂嫂，看她有没有想我。”

　　澈起身翻了个白眼，嗔怪一句：“你就不能正经点？”，便也懒得再理他，更懒的让他陪自己了。

　　然后欣欣然翻身准备继续睡觉。

　　身后阿澈一句短短抱怨，宛如乐曲般的落入耳中，他仿佛被逗笑一般欢快笑出声，心情更甚，一洗刚才才杀过人的戾气，慵懒的将手搭在脑后，沿着来时的溪边小路折返回了他自己的清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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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华雪月庭地处山脚，那棵凤凰古树已经在这里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它汲取着天地最纯净的灵气，而在这同时，也把所酝酿着的真气宣泄而出，再一次反馈给这群栖息在它脚下的圣灵们。

　　一洼水涧从它身后的根基处蜿蜿蜒蜒的流下一条灵泉，灵泉乘着枯叶灵鱼，从山脚一直向下流到小镇上，从中部整个贯穿风华雪月庭。水涧源头向下步行几步，绕过青草花香，莺歌燕舞，重重青山中间落座着一栋琼楼玉宇，那便是风华庭最大的议政宫殿，千业宫。千业宫后面便是那棵巨大的参天梧桐，秋季，梧桐即将进入备战寒冷冬季的状态，开始落起了叶。

　　纳兰愿拾起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清冷的蓝色瞳眸不断的打量着眼前这株巨大的植物，一人一树，竟略显的凄冷。

　　突然，一直节骨分明的苍老的大掌轻轻的搭在他的笔挺的肩头。

　　“愿儿，父亲这次一定尽早回来，接你和姐姐回家。”

　　纳兰若初抬头望向长者，眸中那淡淡的蓝色让人顿觉清冷悲凉，仿佛是在心疼，又或许是在不舍。

　　他第一次觉得原本**肃静不可一世的父亲竟有些苍老起来。

　　“为何姐姐不与我同来此处？”他原本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了些热切的情绪。

　　纳兰允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道：“眼下世道不安分，朝廷野心迸发，各大神界势力岌岌可危，不仅是我纳兰家处于水深火热，所有神界之人都有可能受到波及，龙凤二族尽管不理朝政，但也不会例外。你姐姐在龙族会安全的，我把你们分开也是为了你们好。凤族伯父比我可是严厉多了，你可要听话啊……”

　　熟悉的话语略带安抚和祥和，若初却听出了不可掩盖的心酸和无奈。他点点头，眼角轻敛，便不再说话了。

　　凤清留从正殿后门缓缓走出。他望向父子俩正在不远处交谈着，便也准备踱步过去。

　　拍了拍纳兰允的肩膀，他沉稳道：“纳兰兄，小若初放心呆在我这里。你安心离开吧，到时候如果需要兄弟所助，清留定当义不容辞。”

　　纳兰允低眸苦笑：“龙族那边也是这么说的。但这次我们'得罪'的是神界至高权威，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胜负。若初这孩子，性子冷清，不爱说话，说难听点就是'惜字如金'，就怕他一个人在这里会无聊，没人陪他说话......”

　　凤清留不经意抬眼望了望天边即将落下的夕阳：“不必担心。凤家几房的后生有足足十三个，最小的那一个与若初同岁，今年十二月满十六，便也要成年了。别的什么不谈，这小兔崽子就是爱说话，爱找人聊天，再者凤家弟子三千有余，就是讲个人多，总有投缘者，纳兰兄大可放心。”

　　纳兰允微微阂眼，点点头，眼神有点像是在躲避着凤清留炙热的目光，启唇曰：“凤兄安排如此周到，我也没什么好讲的。只不过凤兄口中所只之人可是十六年前诞生的霓凤？”

　　“可不是？”凤清留笑着捋了捋胡子，“我这小侄儿从小没了父母，天赋极高，就是尽跟着一些顽固子弟瞎混，还好品性端正，只不过他那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哎呦，你有所不知，有的时候我都差点被它气死。”

　　“呵呵。那就麻烦这些时日了，来时若有机会，我定好生报答。这就……先走一步。”纳兰允勉强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尽显悲凉凄惨。

　　“告辞。”知道他此刻没心情谈起别人家趣事，凤清留抿了抿唇，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得派了弟子送他离去。

　　纳兰若初望着父亲沉重的背影，冷若冰霜的瞳孔中泛起一抹微光。

　　他不善于表达，也不善于言辞，心情全都在眼神的波光粼粼中折现。

　　他回神，想着身后还站着一个沉默的前面。便拢拢他的肩，轻声道：“走吧孩子，我带你去无双殿。到这里不要惧怕，就把这当作自己的家，你父亲很快就回来了。”

　　纳兰若初十分听话的点点头，不语，双眼低低的望着脚下的路，心中空荡荡的。

　　凤清留没有察觉。他走在前头，可是心思却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后头的纳兰愿。这孩子大抵是知道他父亲此行凶多吉少，但这非但不哭不闹还安静沉稳的样子，根本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真的是听话懂事的不像话。

　　还记得几日前，天帝不知为何突然盛怒，直接扬言命钦管拟旨让纳兰允'滚进'神宫觐见。

　　而对于这个最高指挥者来说，他脚下苟延残喘的人只能听从他的指挥，没有人能从他手里逆天回命。

　　他的父亲，真的能如期而至的接他回去么？

　　这件事毫无疑问可言，简直就是个笑话。

　　为了让这个冷漠过了头的孩子能够在这里感到一丝温暖和热闹，凤清留领着他，去了无双殿。

　　无双殿是澈住的地方。从千业殿后门而出，直行一百米左右便是一排两三米高的阶梯，阶梯之上，便是无双殿。因为每次从无双殿出来就可以望见那棵泛着淡淡金色荧光的梧桐树，所以澈最喜欢的就是无双殿。

　　纳兰愿被领到这里的主殿门口，便有丫鬟乖巧的出来迎人。

　　“大人，三公子的琼华阁已经收拾好了。”

　　“行，你且领公子进去，不必理你们澈少主，直接去琼华阁即可。好生招待着，若有半点闪失，你便不用呆在风华雪月庭了。”

　　“是。”

　　婢女恭恭敬敬的点点头，不敢多言只字片语。

　　凤清留转身又望向纳兰那精致无比的俊秀脸庞，拍拍他的肩膀，柔和道：“你便好生在这住下。每天会有先生来教你音律知识。等你父亲回来了，你便奏与他听，也算是小有所成。”

　　“多有麻烦。”他敛着唇，致谢。

　　“你这孩子，怎么和你父亲一样客气。我们先辈本就交好，两家世代都有联姻，这里怎么说，都可以算是你家了，千万不必拘谨。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去一旁的璇玑阁问问澈，它爱说话，阔噪的很，幼稚可笑，大方是大方，性情也豪放。做出什么不堪入目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你也别介意。”

　　“您先去忙，不必记挂。”

　　“咱们风花雪月没有规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过问。还有需求，就叫叔叔。”听着那冷冰冰的话语，凤清留霎时间便有所察觉。他仿佛想要自己待一会，单单几个字已经开始像是想要支走他了。

　　他也不是那样铁石心肠之人，会意理解，便准备给他留些空间，最后嘱咐道：“那叔叔先去忙了。”

　　“嗯，慢走。”纳兰愿丹唇微启，眼角低垂，短短几个字平静的如一潭寒骨清水，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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