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的确繁忙,效仿人界过端午之节,事事都要充分,天界还是第一次有这么浓重的节庆氛围,很是喜庆。
洛湘府门前,暮芊芊托着红绸覆盖的食案,由门前的守卫通报过后,出来一名模样柔婉的仙侍将她领了进去。
洛湘府的主人水神为人温和却也清高,连带着府中的仙侍都多了分自命不凡的姿态。
一路上无话,由着前面的仙侍带路,曲曲折折,这洛湘府倒比璇玑宫都大得多,不过处处都显着水神水系术法的温和舒缓。
“上神,天宫的人派人送灵粽过来了。”
仙侍退开身子让出身后的暮芊芊,
暮芊芊下躬行礼:“水神大人安好。”
水神坐在水榭台边上,手中执了棋子,一人独下棋局。
闻声扫眼过来,看了暮芊芊一眼,点点头吩咐道:“收下吧,劳烦仙子跑这一趟,不如小憩片刻,喝杯茶水再走。”
暮芊芊微微侧了侧身表示谢过,先前的仙侍接过她手中的食案退了下去。而水神只说了一句话,便自顾自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棋局上。
黑白博弈之间自是一方天地,水神身心投入专注,不料棋盘上忽落一道阴影。
再好的秉性,专注的事情被打扰时也会反感。水神皱了皱眉,只见暮芊芊在他对面大方落座。
棋盘上黑白分明,可惜,暮芊芊只看得懂五子棋。
“天界的仙侍,如今已经这般没有规矩了吗?”
水神收紧了指中的棋子,淡淡的语气不怒自威。
“所谓规矩,不过是用来束缚良善之辈罢了。若说得不好听些,该是弱肉强食才对。”
暮芊芊抬眼与水神对视,目中毫无怯意,“水神终日沉迷这棋局,又岂不知无权无势之人,才是真正的棋子?”
无非又是看不清自身之人妄想以下作乱,水神不屑一顾:“若是仙子离去,本神权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既然如此,暮芊芊便开门见山,“今日前来,是想与水神,做一个交易,”
凭她?
水神怎又会正眼瞧她。
“素闻上神秉性良善,温和宽厚,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暮芊芊动作温温婉婉,抓了身旁棋笥中的棋子仔细观看把玩,倒是有备而来,
“只是上神也太宽厚了些,宽厚到,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欺辱之时,非但默不作声,还仍忠心为其效力,真是令人惊叹。”
水神抓紧手中棋子,心神一凝。
“当日的先花神可真是艳丽无比灿烂无双,可惜红颜薄命啊,一生所拥有的两个男人,竟都是所托非人...”
暮芊芊面纱下的笑妖冶而邪佞,故意激怒道:“水神的心胸当真无人能比,眼睁睁就让花神日日被天帝囚禁榴梓池中霸占。为了所谓的天下安定,连自己的女人都能舍弃...水神大人,倒是和天帝陛下,相似极其呢。”
水神已是极力克制隐忍,眸中带殇怒视着她:“你若再侮辱梓芬一句,无论你背后是谁,今日必叫你命丧于此!”
“我本是要与水神合作的,不想倒是惹怒了水神,当真是失策了。不过,当日天帝囚禁先花神之事六界皆知,水神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侮辱先花神之人,明明是天帝,水神不该拿我等出气才是。”
“况其,”暮芊芊笑着道:“水神可知,天帝在囚禁先花神之时,花神,已早有了身孕?”
她是笑着说这话的啊,可是这话却比寒冬时节还要令人颤栗,不寒而栗。
“你说什么?”
梓芬的离世于水神而言是沉重的打击,如今被勾起了关于梓芬回忆的他沉溺于痛苦悔责之中,暮芊芊的话让他为之一震。
“我说,”
暮芊芊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当日花神被天帝囚禁欺辱时,怀着水神您的孩子。”
“水神大人,当真是为天下苍生,奉守天规的好表率,连所爱之人,也能为天帝双手奉上。”
犹如骤风暴雨,一瞬间,水神双目惊圆突出,向来表情管控良好的面目狰狞异常,脑中的神经更是离疯魔只有一步之遥。
“呲啦”一声尖锐的撕裂声,一抹白光从眼前刺过。
水神手中的棋子如利刃划透暮芊芊的面纱,殷红的血液渗透布料,滴滴沿着脸颊下颚滑落,晕了破损的面纱。
一时暴动过后,镇定下来的水神肃目冷冷:“任凭你这狼子小辈在此胡言乱语毁人清誉!”
脸上的伤疼似火灼,暮芊芊指尖沾了沾下巴上的鲜血,看了看,倒是不知疼一般,“水神不信?”
指尖的血液如花苒苒绽升出如烟红的纱雾,氲氲缠绕中纠结出一道圆弧,巨大的屏幕立在水神面前,呈现出来的,正是当初的花神。
纵是岁月侵蚀,心爱之人的音容笑貌,还深深刻在水神的脑海,再次得见,水神不由神情松动。
镜中,好不容易逃出留梓池的花神身体羸弱,却还被天后荼姚穷追不舍。
快速排退的云层,咄咄逼近的危险,那张充满戾气的面孔突然贴近花神的眼前,吓得心神慌乱。
不过是个被囚禁已久还身怀有孕的弱质女流,天后如血的唇畔扬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掌心乌紫的琉璃净火在天界飘飘的风中灼灼炽烈。
水神兀着眼球,眼睁睁看着天后恨之入骨地对梓芬赶尽杀绝。那琉璃浄火重重打在梓芬的身上,本就柔弱的她不堪重击,荼姚便将毫无反抗之力的梓芬拖向了临渊台。
看着她,看着她毫不犹豫将梓芬打下无尽深渊。
不,不!!!
水神双目赤红,恨不能冲进那梦境中将梓芬接进怀里,恨不能将天后那歹毒恶妇诛杀千万次!!
坠落的花神耗尽力气逃回了花界,十二芳主拼尽全力挽救,然而梓芬仙体已是强弩之末,为了护住腹中胎儿,她耗费元神将孩子催生出来后,自身已是回天乏术。
“繁华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
梓芬望向天界方向,姣好的面容上浮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师兄,祝你和临秀,从此长相厮守。”
“从今以后,我儿身世随我去,若有泄漏者,元神俱灭。”
先花神拿出最后的气魄,交代了花界后事,芳魂在十二芳主的悲恸声中决绝地陨散了。
从此,百花凋谢,六界再无花神。
水神痛心之中,画面却还没有结束。天界之上,正是他和临秀的大婚之日。
喜服交叠,新人白首。
临秀将他的手握住,压下他对梓芬的愧疚和留恋。
洛霖走出九霄云殿的宫门,他娶了临秀。
此时的他拈着漫天散落的花瓣,抬头看着那清淡的天穹自殇自怜,却不知他心爱的女子正独自为他生下锦觅,从此香消玉殒。
“梓芬,梓芬..”
水神陷入巨大的失神之中,他的梓芬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最后,孤独无声地在六界中消逝。
暮芊芊扬手散了梦境,并不为他的悲伤所感染,反而讽刺一笑,毫不留情道:“在花神最绝望无助的时候置若罔闻,如今摆着这副情痴的样子,不觉得难看吗?”
“当日,当日我去找过梓芬,是她亲口说还对太微情思难舍,所以我才...”
“花神为人是怎样的,水神大人竟还不清楚?水神和风神的婚约已六界皆知,难不成花神还要横入进来毁人姻缘?这种事,怕只有当今陛下做得出来。”
暮芊芊鄙夷,
“花神给自己的孩子取名锦觅,难道还不能让水神明悟一切?”
锦觅?!
水神顷刻警醒,“如今,她如今在哪?”
“原本是在花界,只不过...”暮芊芊故意停顿,勾得水神提心,笑了笑,“水神大人可是忘了,我今日来是与大人做一笔交易的。”
“什么交易?”
“水神大人可还记得,您曾与陛下有过约定,若是他日有了长女,要与陛下的长子夜神殿下连为姻亲?”
可此刻,他怎还会承认这一纸婚约?水神坚决道:“你放心吧,我自会禀告天帝,了了这门婚事。”
暮芊芊摇摇头,果然,洛霖还是决意不反抗太微。
“水神大人误会了,我要的,就是你不许毁了这门婚事,要让锦觅,如约嫁给夜神。”
“不可能!!”水神暴怒:“这根本不可能,他太微再妄想与梓芬有任何瓜葛!”
“呵,大人既然对天帝如此义愤填膺,那不如加入我们,一同反抗天帝,另立明君?”
“你!”
水神哽怒难言,岂知天界易主,五湖四海必当祸乱,其他各界更会乘机而入,后果必然不堪设想,岂是说说就罢的轻巧。
“洛霖年与时驰意与于日去,早已枯落败退,只想做个不接世之人,你们的大志,洛霖无心无力。”
“既然如此,就请大人,任何时候,都不许毁了这门亲事,”
暮芊芊犹如妖魔勾起唇角:“除非夜神殿下不愿了,否则与锦觅的婚事,大人就只能遵守。”
“你是鼠仙的人?”水神抓住了蛛丝马迹:“你们想推夜神上位,拉拢我水族?”
“我倒的确是想让天地间的主人换成夜神,不过,只是由着我高兴罢了。水神不必恼恨与谁,鼠仙的确知道此事,但他并不赞同我用此事与水神交换。不过可惜,我并不由他管制,这天地间没人管得了我,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如若是水神不答应,可想一想,花界此时正大肆在六界翻找一个小精灵,如此大动干戈不惜断了鸟族吃食,想必水神该知道,那精灵的身份了吧?不如去花界问问,锦觅已被鸟族掳去多久了。”
那是他,还未见过一面的孩子啊。水神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欲将对面的暮芊芊一把掐死了事。
“天后如今还不知道锦觅的身份,若是让她知道了,你猜,锦觅人在鸟族,可会安然无恙呢?”
“我答应你!”
水神满腹担忧与怒火无处发泄,隐忍得拳力篡紧,面上却仍是儒雅的面孔,“你们不许伤害锦觅一分一毫。”
“那是自然...哦,对了,还是要劝水神大人不要一时冲动跑去鸟族要人呢,花界不遗余力的寻找一个花精就已经很惹人侧目了,若是再加一个水神,怕是少不得惹人怀疑的。知道锦觅身份的人越少,她才越安全,不是吗?”
那双含笑的眸子,有多么招人憎恶,水神还是第一次被人惹怒至此。
“我帮大人保护锦觅,还请水神,也要帮我护住一人。”
厚颜无耻颠倒黑白,水神努力维持心平气和,“何人?”
“龙鱼族公主,簌离。”
“好。”
如今锦觅在她手中,还有什么条件不能答应。
如此甚好。
“今日与水神畅谈,甚是尽兴,下次,芊芊再来拜会吧。”
暮芊芊起身,笑意盈盈一福身子:“多谢水神大人招待。”
青衫道衣的女子远远地去了,先前的仙侍这才手中捧着一袋香裹,走到水神身后,“上神...”
声音中含着几丝不知所措,那仙侍看似在于上神商议,她不敢妄自上前。
“无事,往天宫中打探打探,今日来送灵粽的人,是谁的人。”
“是。”仙侍收紧手中的香裹,心下忐忑这才减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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