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奇妙世间事

“抱歉呀，我不知道你已经住了过来，突然前来……打扰了。”

眼前的人突然道歉，凌霜更是乱了手脚，连连摆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摆手间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有两大包吃的东西，忙不迭地说：“您请坐，我先把东西放冰箱里。”

说完慌慌张张地就往厨房跑去，长这么大都没这么窘迫过，就像丑媳妇见公婆似的。凌霜自嘲地想，心情又沮丧了起来，自己比丑媳妇还不堪呢，就更无颜见公婆了。

何况她和余生是没有结果的，她知道。

余英笑盈盈地扫视了一下儿子的房间，没有发现女人的痕迹，心里暗笑：“我的傻儿子看样子还没有得手呢。”

不过整个房子终于有了家的气息，虽然比起之前凌乱了许多。她深知自己的儿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恭顺，但骨子里却是个极冷清的人。她一直担心他永远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笑着冷清下去，直到他愁容满面地来告诉她，他爱上了一个有孩子的女人，很爱。

对此，她不是没有诧异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希望儿子的一切都是美好幸福的，一个有孩子的女人怎么说也配不起一直以来让她骄傲的儿子。可是作为一个有着同样经历的女人，她又深知在这样的绝境中，是多么渴望有人来救赎。

然而这个人是她的儿子……

表面上她没有表态自己的立场，因为她确实没有立场，又见一向乐观开朗的儿子为走不进别人的心而苦恼万分。她只得心里暗自叹息，世间事果然是因果循环，从来都是公平的。她在困境中被唐继民救起，宠爱了大半辈子，如今她的儿子却要来帮她还这份情，只能说这恐怕就是天意吧。

本来其实她从来不主动来儿子的家，孩子大了，需要自己完全独立的世界。但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终还是拉了唐继民假借送东西的理由趁余生上班偷偷来看看。唐继民还在停车，她都等不了，自己着急忙慌的先上楼来了。

见到凌霜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儿子为什么如此着迷了，这确实是个迷人的女人，不同寻常的经历让她的骨子里都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坚韧气质，这是岁月与命运给的，一般人还真装不出来。虽然她的眼神有些怯怯的有些闪躲，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但余英知道一旦真的惹怒她，恐怕小动物分分钟就会变野兽吧。

和自己年轻的时候还真有些相像。余英又一次的觉得心情复杂极了，说不上满意与否，但她知道余生这次恐怕有一条很长很难的路要走了。成了，要养别人的孩子，要解决对方一系列有关过去的后遗症。不成，要经历求而不得的情伤，恐怕这伤还不会浅。

总之，都不好过。

凌霜磨磨蹭蹭地放完东西，实在是没有理由在呆在厨房不出去。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是对方故意来试探她的？还是确实是来看儿子无意撞见她的？

管她来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又不是见不得人。大不了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钱的婆婆找上门来开口就说：“说吧，要多少钱你才能离开我儿子。”

凌霜不禁偷偷笑了起来，如果一会她真的这样问，自己要怎么回答呢？如果她真的这样说，那就回她：你觉得你儿子值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吧。

打定主意后，她鼓起勇气倒了杯水出来，准备见招拆招，无招就沉默。

唐继民进门就嚷嚷：“唉哟，我的老婆大人，你急什么嘛，儿媳妇又不会跑，你提那么多东西回头再把腰给闪啰……”

话没说完，一抬头就看见凌霜端着水杯站在客厅里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他也觉得这个女人很是面熟，但一时又没想起来，只认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吓到别人了，所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老婆，这就是余生的女朋友吧，不错，蛮漂亮的。”

余英起身拉了拉他的衣服，悄声训斥：“你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呀，别乱说话。”

“好好好，不说话。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好家伙，我车一停好，老婆就不见人了。急的我差点没一个飞檐走壁飘上来……”

“你咋不上天呢？”余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眼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我不上天，我要把你宠上天。”

凌霜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之前听余生说过他的父母有多恩爱，如今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呀。

只是世界好小，怎么兜兜转转又遇见了故人，她百感交集地喊了声：“唐医生。”

“你认识我？”唐继民很惊讶，他在雨城没上多久的班就去了汉城，在那里直到退休才回来，按理说雨城基本上不会有患者认识他。

凌霜思绪万千，那些隔着千山万水的纠心往事一下子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她怎么可能忘记。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小诊室里，她坐在冰冷的椅子里，对面是白衣冷脸的他。怀孕后反应一直很强烈的她闻到医院独有的味道时，她觉得快要窒息地呼吸不过来。

但她还是强忍住大口的喘气：“唐医生，他们说小七死了，请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他面色一僵，垂下眼睑缓缓地安慰：“小姑娘，想开一些，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要坚强一点……”

这些画面像黑暗里的魔鬼张牙舞爪地就朝她扑了来，她猛然往下一蹲，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她的头想逃出来似的，突突地直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小腿处，狠狠地掐了下去，疼痛传来和脑子的涨裂夹杂在一起，像要合力把她整个人摧毁一般的嚣张。

冷汗源源不断地冒出，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身体流出的是血，她有一种快要被抽干的感觉，仅剩的意识里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坚持住，不能倒下，千万不能倒下。如果此刻她倒下，那余生一定会被陷入两难的境地，就算是为了报答他的情义……

“原来是你……老婆快去拿条热毛巾，兑一杯温的糖水。”唐继民脸色一变，对一旁吓的目瞪口呆的余英吩咐道。

凌霜突然的变化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她是谁，５年多了吧，她的模样变了许多，让他竟然一时间没想起来。刚才那一幕提醒了他，在汉城医院，挺着个肚子天天守在医院的小姑娘原来就是她。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时隔这么多年，居然在这样的场所，以这样的身份相遇，这算什么？造化弄人？缘份未了？

是缘份也是孽缘呀，天底下那么多的女人，余生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她呢？唐继民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地蹲下身子，轻轻按住凌霜用力抖动着但仍然在折磨自己的手，“好了姑娘，深呼吸，看着我的眼睛……”

凌霜眼里噙着泪，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但还是听话地抬头。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还是你自己。你要学会和自己相处，找到一个平衡点，不一定非要用这种让自己痛的手段来对抗害怕，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方法。”

泪就这样猝然坠落，她又何尝不想放过自己，可除了让自己痛外她别无他法。

余英此时拿来了毛巾，她轻柔地帮凌霜擦拭了脸，又把水递到她嘴边，“来，把这个水喝了。姑娘，人一生要经历的事太多了，你不能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背负，要学会放下，不要苦了自己。”

说完，她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虽然她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这种濒临绝望的心情她是深有体会的，见凌霜这样子，她也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唐继民看余英也跟着抹眼泪，又心疼又着急：“你跟着瞎闹什么，谁允许你哭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哭的我心里乱糟糟的。”

凌霜顺从地喝下了糖水，一股暖意流进心里，那些倾泄而出的希望与美好好像又慢慢倒流回她的体内。在余英的搀扶下，她缓缓起身，脸色也慢慢恢复了原样。

一时间，空气像凝聚了一般，凌霜觉得万分沮丧，让他们见到了自己这样的病态，想必她和余生更是没有半分可能了。但眼下，她真的觉得好累好累，事已至此就让爆风雨来得更强烈一些吧。

半晌，她嗫嚅道：“对不起，我想休息一会，你们请便。”

然后毫无生机地默默回了房间。

余英担忧地望向自己的老公，对方怜惜地抱了抱她：“没事，就是情绪过激的一种行为反应，休息休息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路上，唐继民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婆，你确实她就是余生的女朋友？”

“反正余生说是他喜欢的女人，至于目前关系到那一步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么说，就是关系还不确定了？那我不同意，你劝劝余生，这个女人算了。天底下那么多好女孩，就说上次罗素介绍的那个刘娅楠不也蛮好的吗？舞蹈老师，又温柔又漂亮的有什么不好……”

余英本来就心烦意乱，她又何尝不知道凌霜不是个好选择，但她要怎么去否定和自己有着同样经历的女人？

听唐继民这么一说，她没来由的就恼了：“你什么意思？她怎么就不好了？就因为有孩子？就因为有过那样悲惨的经历？那我当初也是有孩子有过去的女人，你是不是也觉得不是个好选择，只是为了发扬雷锋精神所以娶了我……”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人家雷锋叔叔可是无私奉献精神，你这么黑英雄可不对。”唐继民急忙解释，他知道他无意间又触犯了自己老婆的禁区，只得插科打诨地说。

但他真不是那个意思，这世上有些秘密是要注定腐烂的，就算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也不能说。可余生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他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受苦，所以看了看一旁气呼呼的余英欲言又止：“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不劝我自己去劝。”

余英不放心凌霜，还是给余生去了电话。电话里余生虽然仍然有礼有度，但她听得出来语气里是他藏不住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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