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栗梓去邢姗姗家里暂住的第七天晚上。少女美名其曰地对班家父母解释说是为了更好地请教同学英语,但只有班小松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那样的,偏偏最糟糕的是他还不能说些什么来阻止她。
“小松,你这道数学题怎么又错了?”坐在班小松对面的尹柯用笔轻轻敲了敲他划得乱七八糟的作业本,试图唤回他一直在神游的注意力,“你这已经错了四次了怎么还没对?”
“...哦。”班小松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面前摊开的作业本,没精打采地用黑色水笔在作业本上敷衍地又划了两道,然后又开始了挤牙膏似的答题之路。
“...小松?”尹柯挑眉望着他,似乎是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有点生气。
“你别理他了。”班小松身边的邬童不耐烦地冲尹柯连连摆手,示意尹柯不要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栗梓跑去姗姗家住了,他都失魂落魄这么天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说起这件事,尹柯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那天早晨沙婉说想要选文时的一脸坚定,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班小松还是自己。“...小松,那天你真的对姗姗太过分了,也难怪栗梓不愿意理你。”少年的冷静尚且在线,语重心长的口气格外认真,“你应该认真和姗姗道个歉。”
“凭什么啊?”班小松不情愿地嘟囔着怼回去,“就是因为她总是怂恿我家栗梓,所以她才会去选文的!要知道我和栗梓从小到大都是在一起的!她绝对不可能会抛下我的!”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愈发激动起来,这样笃定的一种信任使他的眼睛亮起来,像好看的星星壁灯。
“可是...”尹柯的眉眼垂下去,长长的睫毛不经意地颤了颤,大概是情绪低落的原因,尾音似乎还在微微地颤抖,“...栗梓凭什么不能离开你呢?”
邬童的剑眉皱了起来,似乎并不明白尹柯这么问的意思,理所当然地争着在班小松前面答道:“凭什么?...当然是因为她和班小松是青梅竹马啊!”
“对啊对啊...”被问懵了的班小松在邬童的理直气壮里回过神来,连连附和着邬童的答案,点头如捣蒜,“我和栗梓从小一起长大,她不可能会离开我的!不可能的!”少年的眼神开始四处乱飘,反复强调的不可能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慌乱不安的内心。
“小松,其实从上次栗梓要去加拿大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了。”不肯远去的雨在此刻再度袭来,整个房间都蜷缩在幽黄的光晕里昏昏欲睡,显得尹柯朗润的声调更加清冷,“栗梓并不是需要依附你的一种附属品,她始终有她自己的生活和圈子。她会成长、会变得更加优秀、会走得更远、会恋爱结婚、会相夫教子等等等等。”
“你只是她漫长人生里的一个小部分,她没有义务要一直围着你和棒球队转,你也没有权利左右她的任何决定。”
不远处有轮渡的汽笛声尖细而悠长,随徐徐的江风一阵阵地钻入班小松的耳朵里。尹柯的话让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起栗梓曾经给他讲过的关于更夫的故事了,此时这连绵不断的汽笛声便像故事里那不辞辛劳的更夫一般,将堵在他胸口里的每一寸关于栗梓的记忆一一唤醒。
她似乎并不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热衷于穿衣打扮,常常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就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她特别热血有能量,小时候的梦想是长大后能嫁给一个像奥特曼那样的英雄;她偶尔会随手画画小短篇的漫画,总是调侃自己以后可能会是个画漫画的小编辑。
班小松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地了解到大大咧咧的栗梓根本不适合繁琐复杂的理科,但是却还是要用最幼稚的方法偏执地想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所以这或许根本不是一种笃定她不会离开自己的信任,更多的是一种害怕她会离开自己的恐慌吧?就像尹柯说的,她总有一天会恋爱会结婚会有她自己的生活,她不可能永远都以自己和棒球队为中心而绕圈,她总要走得更遥远的。
这样的想法忽然让班小松感到无力。
“所以...去道歉吧。”尹柯拍了拍发愣着的班小松的肩膀,“陶老师才说过这周的期末考试之后就组织大家去海边露营吧?正好趁这个机会和栗梓好好道歉吧,还有你真的非常必要和姗姗说对不起。”
“...好。”班小松愣愣地点头答应道。
邬童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的练习题发呆,刚刚尹柯对班小松的话不知怎地也一样使自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少年那时的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个一直笑得礼貌而疏离的女孩子,并且那个下着大雨的在舞蹈练习室的午后一直重复播放着无法挥去。
邬童不禁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质问自己,是不是在某个不在意的瞬间里,他也曾笃信她不会离开自己,所以才这样习惯她所有的默默无闻的付出?那么是不是就像尹柯说的,有一天她也会走得更远,变得更优秀,遇见一个更好的人,过一种她所希望的生活呢?
——那么那个人...会是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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