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擅长写志怪轶事,书卖的非常好,只是,他的故事里,妖和人总是不会修得正果,她很费解,便去找他。
“人和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送完新稿给书坊,刚要走,却被她拦住。
“姑娘是说我的书?”他心生疑惑。
“嗯。”她直言。
“姑娘也看我撰的书?”他没想到,书客里竟然还有女子,“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去茶馆聊可好?”
“也好。”
茶楼雅间,不甚喧闹,推窗即有青莲入眼。“姑娘请坐,小二,看茶!”
她入座,待小二斟了茶退去,便开门见山:“敢问先生,您的故事里,妖和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听到这,他送到嘴边的茶杯停住了。放下茶杯,缓缓开口:“因为,人妖殊途。”
“可是他们相爱啊,有爱又怎会殊途?”她不满意他的答案。
“爱,善类才有爱,妖何来的爱。”他解释着。
“妖有善恶,难道善的妖也不能被人所接受吗?”她很偏执。
“无论善恶,妖就是妖,书客也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我允许,”她打断他,“所以我才来找你,不是么。”
第一次有书客希望人妖同途,也第一次有书客与他如此深入讨论他的作品,他竟对她产生了兴趣。
“好,就依姑娘,接下来的故事,我会给他们好的结局,不妨一证看客的态度。”他松了口,“只是,我尚且没有这类故事,姑娘恐怕要等些时日了。”
“我有。”她说,“只是天色已晚,不如先生告知所在,明日我可登门拜访,说些故事于先生。”
“那就,恭候大驾了。”两人就此告别,各自回了住处。他躺在塌上,想着白天她的言谈,久久不能安睡,因为她认真读了他的书,被人知,该是件多么幸福而温暖的事。
次日晌午,她便到了,开始与他攀谈各种故事。她的脑袋似乎是个故事书库,各种奇闻异事都有,而且,每个完美的结局,都是那么的合理。
那以后,她几乎每天都去他的书庐,给他讲各种离奇的志怪故事。讲到伤心处,他为她拭去眼泪,讲到开怀处,他陪她一起笑得放肆。有了她,他的书庐一下子有了生气。他看着她,不禁问:“你哪儿听来这些故事的?”
“我,我听我娘讲给我的,当然,还加了点自己的想法。”她眨着眼睛,那么纯,那么真。“所以,现在,人和妖还是殊途吗?”
“不,有你,有爱,他们从此,即是殊途,亦可同归。”他兴奋地说。“只是,你有这么多故事,为何不卖给书商,或者干脆自己撰写呢?”
“因为,我喜欢你的笔,我虽有故事,却不能让它们活于纸上,但你可以,所以,我很喜欢你的书。”她袒露了自己的心意。
“谢谢姑娘赏识,实乃小可之荣幸,我想,此书全是借用姑娘的故事,不如,就署姑娘的名吧。”她的心意得到了回应。
“不,不,”她连忙回绝,“若无先生执笔,这些故事又哪里会有如此妙趣,还是用先生的名。”
“即是如此,若姑娘不介意,就署我二人之名吧。”他谦谦有礼。
“那我就却之不恭,谢过先生了。”两人相视一笑。
成书送至书坊,书坊老板一阅成痴,立刻印了百册,竟也抢购一空。她得知这个好消息,立刻拿了他的手书,跑去告诉他这个喜讯。
得知喜讯,他自是喜上眉梢,竟失礼抱了她。
“抱歉,是,是小可失礼了,还望姑娘见谅。”他红了脸,不敢看她。
“没,没事,这是好事……我是说,书……是好事。”她也愈发紧张。
“都是姑娘的功劳。”他逐渐平息。
“哪里哪里,还是先生妙笔。”她也平复了心情。
“如此,不如姑娘赏脸,我们去小酌一杯,共庆此喜。”他满眼期待。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她乐得如此。
两人刚出书庐,一群人冲了过来,为首几个道人,捋着胡须看着她。
“你们什么人,休要伤着姑娘!”他见状,立刻护住她。
“姑娘,哪儿来的姑娘,分明是妖物!”一个道士说。
“你们,无凭无证,何以,何以污蔑姑娘名声!”他听到妖,竟开始犹豫。
“凭证,你写的那本书就是凭证,若不是妖物,何来那些妖言!她这分明就是妖言惑众,想借此祸乱人间!”道士直击要害,“凭证,这就是凭证!”
说着,拿出一个铃铛,边摇边念念有词。而她则头痛欲裂,不住地嘶喊,于嘶喊中长出了角――她是一只鹿。
他顷刻间吓得坐在地上,“你,你是妖!”
她看着他,痛苦地说:“可那些,那些故事是真的,他们,他们是我族人真爱的凭证啊!”
“妖,妖!”他一直念着那个字。
“你不是说过,只要有爱,人,人和妖,即是殊途,亦可,亦可同归吗?”
她的泪不住地掉。
“妖!妖!”他似是已经失了理智。
“妖孽,休要蛊惑,看我收了你!”说着,道士们一起摇铃念咒,终让她现了全形。她怒气集于全身,起法抵抗,将道士们个个击倒,却在这时,被人刺了一刀。她回头大吼,竟是他!
她失望地一步步走近,他吓得连连后退。落了最后一滴泪,她衔起那本手书,狂奔而去。
因他一刀退妖,他被官府和群众视为英雄,也因此有了气派的书庐。他带领书客焚毁了那批书,重新于志怪故事中妖魔精怪。而她,回了族群,时常翻阅那本手书,也终于明白,人妖殊途,只因,心中有魔。
人心有欲,欲生心魔,人有心魔,何以与妖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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