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始作俑者

　　听完王宪章的叙述，王明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场严重的喷火事故，要是认真追究起来，郑华强就是事故的始作俑者。市里的联合调查组马上要来了，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些情况，郑华强肯定难辞其咎，甚至还会受到法律的惩处。王明君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个时候，郑华强千万不能出事，万一郑华强栽了，王明君的日子也不会安生。

　　想到这儿，王明君站了起来，凑向王宪章小声问道：“你跟我说的这些，厂里的领导还有谁知道？”

　　王明君的脸离王宪章很近，这给王宪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说起话来也变得结结巴巴的：“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其他的领•••导，我还没来•••得及汇•••报呢。”

　　王明君一脸严肃地说：“处在我这个位置上，违犯原则的话语，按道理是不能乱说的。可谁叫咱们都姓王呢，既然有这个缘分，我就拿你当自己的兄弟，亲兄弟！作为亲兄弟，我这个老大哥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犯傻，有些话，我必须交待给你。”

　　王宪章茫然地点点头，王明君严厉的表情，让他从心理上感到紧张，王明君拿他当亲兄弟，又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宪章兄弟，有些事，你不能太较真了，就拿这次的事故来说吧，你实事求是地向我汇报了当时的情况，可后果呢，你想过后果没有？假如咱们没有这层关系，作为公司的领导，听了你的汇报之后，我会怎么做？我肯定会把你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向上级汇报，上级了解了详细情况之后，肯定要追究责任。这里面，固然有郑华强的问题，可你是本班的班长，是本班安全生产的直接责任人，也是第一责任人。换句话说，这次的事故，你的责任最直接，也最严重，说轻一点，你这是玩忽职守，要是认真追究起来，你就是过失杀人。两条人命啊！上面会轻饶了你吗？”

　　王宪章瘦小的身子像筛糠一样抖动着，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抓住王明君的衣襟，几近绝望地哀求道：“王•••王总，你可要救•••我呀！”

　　王明君低下头，轻轻地拍了拍王宪章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们是兄弟，你的事也是我的事。该保密的，我一定会替你保密，该担待的，我一定会替你担待。除了我替你担待之外，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自我保护，我问你，你知道该怎样自己保护自己吗？”

　　王宪章抬头看了看王明君，哆哆嗦嗦地说：“事故发•••发生时•••的•••情•••情况，除了你•••你以外，我•••不能跟•••任何•••人说，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天知地•••地知，你知我•••我知。”

　　王明君看了看王宪章，不太敢轻易相信他做出的承诺。觉得完全有必要给他说清楚，讲透彻，免得他表面上承诺的很好其实心里还在犯糊涂。

　　“宪章老弟，人心叵测啊！你是我同姓兄弟，我当然要护着你。可别人呢，比如杨德义厂长，比如刘岩厂长，他们要是知道了事故发生的起因，他们会像我一样护着你吗？肯定不会。不但不会，为了开脱他们自己的责任，还会把你交到上面去，那样事情就闹大了，我就是想再护着你也不可能了。到时候，你将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说不定还会枪毙呢！”

　　王宪章再次红头涨脸的向王明君表态：“王•••王总，你•••你放•••心吧，这件事我•••我是•••不会向任•••何人说的，就是有人给我•••我灌辣•••辣椒水，坐老•••老虎凳，我也不会吐•••吐半•••个字。”

　　王明君又拍了拍王宪章的肩膀，说：“这就对了嘛！如果调查组追查到你这里，你就这样跟他们说，这次的喷火事故，是因为料子不好烧造成的，弄的你们煅烧工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所以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王宪章像小鸡啄米似的慌乱地点头。

　　王明君从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缝隙里走出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他在思考整件事可能存在的其它漏洞。事故发生的时候，煅烧平台上一共五个人，有两个已经死了，也就是说，除了郑华强和王宪章，还有一个人知道事故发生的真相。

　　王明君知道，这个人肯定会被调查组约谈，他会怎么说，他该怎么说，对于整个事故的调查结果来说同样至关重要。所以，在调查组到来之前，必须把这家伙的嘴巴封住。

　　王明君的内心充满了焦虑和矛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另外一个知情人马上闭嘴，可具体怎么操作，他心里却没有一个圆满的方案。王明君现在还无法评估，如果由他亲自出面跟另外一个知情人摊牌，究竟有几成把握能让这个人乖乖的闭嘴，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如果他亲自出面找那个人谈，起码会对他产生一定的震慑作用，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跟生产一线的员工直接接触过，但他心里清楚，那些人见到他的时候，都会不同程度地表现出紧张的状态。

　　王明君下意识地看了看王宪章，发现他的身体一直在抖动，从进门到现在，这样的状态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王明君的心里很懊恼，就直直地瞪着王宪章，王宪章的身子抖动的更厉害了，甚至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你抖什么？”王明君忍不住吼叫了一声。

　　王宪章的身子几乎蜷曲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看着王明君说：“我有•••有点害•••害怕。”

　　“你怕什么？”王明君的声音仍然很大，“这个屋子里就咱们两个，你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怕我？”

　　王宪章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我也•••不是怕•••怕你，我是怕•••怕当•••当官的，官越•••大我就越•••越紧张，平时我•••我不结巴，你一•••看我就•••结巴，刚•••才你•••拍•••拍我几下，我•••尿•••”

　　说着，王宪章满脸羞愧地看了看自己潮湿的裤裆。

　　“你看你那个熊德性。”王明君骂了一句。

　　仔细想想，王宪章表现出来的状态也算是一种正常的反应，王明君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状况，只要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者是那些比较高层的官员，他往往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这就是所谓的官场奴性，这种奴性，几乎每一个官场中人的身上都有，之所以会有这种奴性，是因为想在上司面前表现出自己完美的一面，这种心理的压迫，往往是情绪紧张的根源。

　　王明君有点想不通，王宪章并不是官场中人，他为什么也有这种情绪反应呢？而且还这么强烈？后来王明君想明白了，王宪章的过度紧张，在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事故的压力，不论从哪个角度讲，王宪章对这次重大事故的发生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他又试图掩盖自己的责任，这种掩盖和恐慌在他的心头不断交织着，从而使他的情绪失去了控制，不过，王宪章的情绪暴露的也实在过激了一些。

　　王明君有些担心，如果王宪章以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去面对调查组的质询，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像他现在这样的情绪反应，只要调查组多少给他一点压力，很难说他不会做出背叛自己初衷的事情，一旦心理防线被完全击垮，恐怕会连自己刚才跟他交待的话一齐往外喷。

　　那另外一个知情人会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呢？会不会也像王宪章一样草包？王明君无法判断。不过，王明君的心里已经明确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由自己亲自出面跟另外一个知情人摊牌。

　　那怎么才能让那家伙闭嘴呢？

　　王明君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钟了，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掉。王明君当机立断，决定由王宪章出面把自己的意思转述给另外一个知情者。

　　还是那种威胁加恐吓的老套路，不过此时的王明君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耐心，取而代之的，是失去耐心之后的满脸杀气。

　　王宪章更加紧张了，结结巴巴的向王明君表白：“王•••总，你•••你放心，我•••肯定守•••守口如•••瓶，不会跟•••调查•••组•••透露半•••半个字，要•••是我•••我那个伙•••伙计敢•••胡说八•••道，我弄•••弄死他。”

　　王宪章一边说着，一边斜着身子往外退，王明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宪章仿佛接到了撤退的信号，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望着王宪章仓皇而逃的背影，王明君的心里更不踏实了，甚至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伴随着这种恐慌，一股邪恶的意念在他的心头滋生蔓延——实在不行的话，就得考虑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唯有让王宪章和另外一个知情人彻底闭嘴，才能保证自己和郑华强的绝对安全。

　　这件事情，必须由心狠手辣的郑华强去完成，王明君来不及考虑具体的细节，抓起电话就给郑华强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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