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就是欠扁,一起揍他!”
“对,狠狠打,给兰儿小姐出气!”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华不石根本就没有辩白的机会,顷刻之间,数十只老拳已雨点一般地落了下来,这位大少爷抱头鼠窜,但一众人等早有所备,在四周围成了铁桶阵,他又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站在一旁的司马如兰眼见这一切,却是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叫道:“大家不要打他,且问问他找我有何事情!”
可是她的嗓音本就不大,又淹没在众人的叫嚷声之中,根本就没几人能听得见。而且此时众好汉们一个个怒气冲冲,都只想着要教训这公然败坏社会风气的坏家伙,就算听到司马如兰的呼喊,也不会理会。
眼看着这位大少爷就要吃大亏,众人所围成的铁桶阵却忽然裂开了一个缺口,一道白影已闪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正抱着脑袋四下逃蹿的华不石的手臂,就向外冲了出去。
冲进人群来救华不石的,却正是城主大小姐司马如兰。在此地也只有司马如兰知道事情原委,也猜到华不石大概是因为刚才她负气加快了脚步,追赶不及才会出手抱住自己,并不是有意的非礼之举。如今华不石被众人围殴,出言阻止又没有作用,司马如兰才只得施展出武功救人。
这位城主大小姐虽然外表纤秀苗条,但从小修习正宗的佛门武功,出手一式“云断秦岭”,正是禅门武学“韦佗掌”的绝招,暗劲所至,一众好汉站立不稳,顿时就被拔到了两旁。而司马如兰冲到人丛里,抓住华不石的手臂便径直向外掠了出来,所用的则是少林派“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
华不石只觉身体一轻,就已经出了包围圈之外。而司马如兰毫不停顿,只在他的耳边道:“我们快跑!”便拉着他沿着街道跑了下去。
司马如兰武功高强,出手救人兔起鹘落,极为迅捷,一大帮好汉正准备大打出手,却忽然发现目标不见了,而且竟是被城主大小姐给救了出去。不过众人的怒火未熄,只愣了片刻,也不管是谁救人,便叫嚷着奋力直追了下去!
先前追赶司马如兰时,华不石就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再次发力狂奔。好容易逃出了虎口,要再落回到了身后那帮暴民手中,后果定是不甚设想。
幸好司马如兰对城中的道路十分熟悉,她一只手抱着大白狗公主,一只手拉着大少爷华不石,穿大街越小巷,七弯八拐,直跑出了十多条街,已听不到身后的叫嚷之声,总算是把追兵甩掉了。
二人跑进一条小弄堂,司马如兰才停下脚步,放开了华不石的手臂。这位大少爷弯下腰,手扶砖墙呼呼喘气,累得几乎就要脱力倒地,而司马如兰虽是武功不凡,但是抱着大狗,又要拉着华不石,一口气跑出了这么远,也不免有些喘息。
过了好一阵子,二人才算是略为舒缓了过来。
司马如兰瞪着华不石,说道:“算你的命大,那些人没有追来。你先前说找我有事要谈,现在可以说啦!”
与司马如兰相比,这位大少爷甚是狼狈,衣衫凌乱,还在刚才被围殴时被拉扯撕破了几道口子,头巾也不知掉到了何处。此时他却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衫,才拱手作了一揖,道:“在下先行谢过兰儿小姐的救命之恩,适才多有冒犯,实属情非得已,还请兰儿小姐原谅!”
经过一众打抱不平的好汉的这一番搅闹,又跑出了这么远的路程,司马如兰原本心中的恼怒倒也消解得差不多了,说道:“算啦,你既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就是了。”
华不石又是一揖,道:“华不石多谢兰儿小姐宽宏大量。”
司马如兰望着华不石,却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十分有趣,有时候彬彬有礼,文雅得象是个老学究,有时候却又胆大妄为,比地痞无赖也不差半点。她从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而她此时再看向此人,却只见他说完了感谢之语以后,却站在那儿不再言语,脸上也全无表情,又不禁觉得奇怪,问道:“你刚才拼着被别人误会非礼,也要将兰儿留下,现在我就在此地,你怎么客气了起来,反倒不说话啦?”
华不石一时没有说话,当然并非是客气,只不过是在考虑,应当如何启齿才更加妥当些。司马如兰是“万金堂”的大小姐,而贺西楼的两个结义兄弟熊百龄和邓冉,一个是“万金堂”的副堂主,另一个则是执事长老,与他们比起来,华不石只不过是一个外人。
如何才能说服让这位城主大小姐帮助“吠天楼”,想来并不容易。
华不石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垂双目,脸上露出伤心绝望的神态,说道:“先前华不石确是有话要对兰儿小姐说,是想请小姐救在下的性命,不过现在一想,说了无甚用处,还是不说也罢,省得小姐为难。反正再过得几日,华不石夫妇二人没有了活路,投海死了倒也干脆。”
虽然华不石与司马如兰今日才头一次见面,但是他心眼不少,早就瞧出了司马如兰纯真善良,而且心肠很软,所以刚才他要被一众抱打不平的好汉围殴时,才会出手救了自己。
若以演技而论,这位擅长变脸的大少爷绝对堪称一流,此时故意做出了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是想要搏取司马如兰的同情。
司马如兰果然眉头轻颦,说道:“你有甚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兰儿若是能帮得了你,定然会尽力的。”
华不石偷眼瞄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便知道戏没有白演,这少女已动了恻隐之心,便道:“此事说来话长,兰儿姑娘若是愿意听,我便与你说了也不妨。”
“在下华不石,本是湘西舞阳城人氏,家里一向都做得一些小买卖。月前只因生意之故要乘船出海,却不幸遭遇到了大风暴,船只损毁,在下与内人一行四人死里逃生,漂流到了这大仓岛上……”
这位大少爷口才颇佳,演技又好,将一个老实八交的生意人出海经商,却接连遭逢厄运,船货尽失的故事编得有声有色,又说到落难至大仓城里以后,想凭借祖传的驯兽手艺开设一间训狗坊,只是为了筹集到一点船资路费好回家乡,实在是可怜得紧。
华不石唾沫横飞,讲得精彩纷呈,司马如兰听得也甚是动容,望向这位大少爷的眼光也渐渐地温柔起来。其实“吠天楼”驯狗收费价码之昂贵,哪里是仅仅为赚一点路费而已,不过华不石料想这位兰儿小姐品性纯真,又生在豪富之家衣食无忧,对于金钱不会有太多的概念,是以定是发现不了这个破绽。
直讲到“明月会”的罗根欺上门来,逼着他们三日交钱,而华不石与曹暮云去到城主府告状却遭到冷遇,求助无门时,这位大少爷将炉火纯青的演技,和三寸不烂之舌的威力合而为一,发挥到了极致,把他自己说得简直比街上的没钱吃饭,马上就要饿死的叫花还可怜数十倍。
终于把故事讲完,华不石定睛瞧向司马如兰。却忽然发现这少女并不象他预想之中的那样,满目含泪地握住华不石的手,信誓旦旦要为他讨回公道去找“明月会”算帐,而是用一种颇为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你说你的名字叫华不石,对么?”司马如兰问道。
华不石道:“小可正是华不石。”
“你是从湘西舞阳城而来?”少女再问。
华不石道:“不错。”
司马如兰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道:“江湖上传说的那个贪财好色,心狠手辣,又无能又怕死的‘恶狗公子’就是你么!”
听了此话,华不石只觉得犹如三九天气一盆冷水当头淋了下来,顿时间就僵立在了当场。
进入大仓城以后,华不石并没有象曹暮云那般改换名姓,是因为他认为无此必要。这座城里的人,自悦来客栈的孙掌柜起,到那些商家船行的众多老板主事们,以前全都没有听说过“华不石”这个名字。“恶狗门”在湘境中崛起,仅是近一年来才发生的事情,而这座大仓城建城十年有余,又远在汪洋海外,城中的居民不知道江湖上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一点也不奇怪。
然而,他仍是低估的“恶狗公子”的名气,想不竟会传到这位城主大小姐司马如兰的耳朵里。
司马如兰道:“你想不到,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恶名,是么?”
她明眸流转,看着这位大少爷愕然呆立的模样,心中虽觉好笑,但脸上却是一沉,说道:“我虽然从来没有离开过大仓城,可是爹爹每次回到城里,都会把中土大陆上的各种见闻秩事都说与兰儿听。上次他回来时,便与我讲了有关你们‘恶狗门’的事情,还说起了那出‘铁剑瑶琴斗诸葛’的京戏,若有机会,我倒也想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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