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面果然宽敞。
进了山门便是一大片空地,而前方的“聚义大厅”就有两丈余高,甚是雄伟,大堂里面更是足有十丈见方。
因为这里本就是寺庙的大雄宝殿,只不过把泥菩萨搬走了,放置佛像的青石座台却还在原处。曾经供香的大方桌上有十几只盆碗,里面盛着一些残羹剩酒,四下里还有一些木椅板凳胡乱摆放着。
在屋子中央点着一个大火堆,让大堂之中有了一点暖意。
虽然华不石之前未曾到过绿林中人的营寨,却也能看得出这处所谓的山寨,实在是简陋得要命。只不过金光头陀这一伙山贼人数既少,本事又差,在粤境黑道中实属于小得不能再小的势力,而且在此占山也仅有年许,山寨如此寒酸倒也正常。
而这金达会有“金光头陀”这个绰号,原来是因为他的山寨原本就是一座寺庙,和尚头陀岂不是正是应该住在庙里?
在风雪之中赶了一整天路,华不石走进聚义厅中,来到火堆旁边,才算是驱走了身上的寒冷。
“喂,金光和尚!你这屋子也实在太破,前后漏风,门都关不严,难道平日你都住这种地方么!”说话的却是白奕灵,她正四下察看,显然对这间大堂极不满意。
“恶狗门”这一行人中,除了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恶狗公子”,金达最为害怕的就是这位小丫环。先前在山谷里,被朱洪等人击倒的土匪,虽然也都伤得不轻,却还留住了性命,可凡是被这小姑娘暗器射中的,却没有一个能够活命,而且片刻之间就全身发黑,死状极是悲惨!
金达自是晓得这位小丫环的暗器上喂了剧毒,见血封喉,他可还没有活够,当然绝不敢惹恼这位小姑奶奶。
听到她问话,金达赶紧回道:“小的们平日分钱吃酒就在这聚义厅里,睡觉却是在这庙后面的厢房,姑娘如果嫌这里破,到后面小人房间去歇息也是可以。”
白奕灵眼睛一瞪,斥道:“你这和尚如此肮脏,睡觉的地方定是狗窝都不如,还敢叫本姑娘去,是想要作死么!”
她说着手掌一扬,仿佛就要射出暗器。金达吓得两脚一软,已矮了半截,却是跪在了地上,口中哀求道:“小的不敢,姑奶奶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啊!”
金达本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往日也不知有多少过往的旅人向他求恳饶命,他却依旧痛下杀手,哪曾想过风水轮流转,他自己也有向一个小姑娘跪地求饶的时候。
此时,却听得华不石说道:“灵儿,不要吓唬金寨主了,此地亦不是安全所在,我们还须得尽快吃些东西,准备应敌。”
白奕灵答应一声,转过脸对金达道:“看在公子师父的面子上,本姑娘就暂且饶你不死。快去沏壶好茶上来,再准备一桌上好酒菜,烧上一些热水,半柱香之内就要弄好,听到了没有?”
她竟然把这山寨当成酒楼客栈,把金达这个强盗头子当成小二一般呼喝!
金光头陀却没有二话,连声称是,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无论如何,只要没被这位小姑奶奶的暗器射死,总算是三生有幸!
华不石在火堆边找了一张椅上坐下,楚依依和海红珠亦是在一旁坐了下来。
楚依依望向这大少爷,问道:“公子莫非是想在此布防,迎击跟在我们后面的追兵么?”
华不石道:“我本是有此打算,只是想不到这座山寨如此简陋,地势也无险可守,对方攻来,我们实难有什么可以依仗。”
楚依依道:“这山寨前的土墙仅有七尺,略识轻功之人就能轻松跃入,确实是无甚作用,不过我们守在这里倒是能够以逸待劳,多少占得一点先机。”
她稍一停顿,问道:“可是,华公子如何知道他们会前来进攻呢?”
华不石道:“我也并不能确定。只是这周围都是荒山野岭,气候如此寒冷,方圆二十里内就只有这么一处落脚之处,他们若有能力进攻,想必定会前来,而不会待在雪地中受一夜活罪。”
茶水沏上,酒肉也很快就端上桌来。
这慈云寺匪窝当真变成了饭馆,而金光头陀和他手下的一帮土匪们则转行做起了跑堂小二。
有华不石这等行家存在,当然不怕被人下毒。众人均匆匆进食,孟欢则一早地到山寨门外面去探察敌踪。
金达手下所准备的酒肉颇为丰盛,还有不少山中的野味,滋味也算是不错,不过白奕灵仍是大大不满。她一会儿说酒是酸的,一会儿说肉没有炖烂,又说茶水不好喝,不住地挑剔找磋,金达这土匪老大连声陪罪,跪地磕头七八回,才总算没有被这位小姑奶奶当做射暗器的活靶。
众人用过酒饭,时间已近三更,外面依然飘着大雪,寒风呼啸,天色更加幽暗。
过不多时,孟欢回来禀告,后面跟来的六骑驰至“野猪嶂”山脚下,就再也听不到马蹄声响,想必是他们已弃马而行,施展轻功潜上山来。
楚依依道:“不出公子所料,敌人果然前来,我们可需要做些埋伏么?”
华不石道:“此处地势开阔,不易设伏,敌人也无法偷袭,好在对方只有六人,我们索性就在这聚义厅里等着,凭真本事与他们决一胜负就是。”
他转过脸对金达说道:“金寨主最好让寨墙上的喽罗下来,否则敌人来袭,他们便是首先的目标。”
金达点头称是,正要传令,可是此时,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叫。
一名土匪从七尺高的土石墙上被人打得飞起,“砰”地一声,横越过数丈,平摔在了大雄宝殿前的空地之上,溅起了大片的积雪!
而片刻之后,又是两声闷响,墙上的另外二个喽罗也跟着栽落了下来。这三人摔在地上便已一动不动,想来不是死了,就是已被击昏。
华不石眉头一皱,道:“好强的掌力,来得居然这么快!”
只听得“呛啷”一声,四名“恶狗门”帮众的兵刃同时出鞘,四下分立,而朱洪和孟欢两人纵到了大堂的门边,白奕灵和楚依依二女则守护在了华不石的身边。
众人应变均是极快,只有海红珠仍是坐在桌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座由大雄宝殿改成的聚义大厅,里面虽然宽敞,却只有前门这一处门户,对方若要进攻,就只能由大门强突进来,朱洪和孟欢二人一左一右,把守住门口,本是十分正确的应对之法。
在大雄宝殿前面的屋檐下,挂着两个气死风灯笼,被寒风刮动,不住地摇晃,只能够勉强照亮殿前的一片空地,却照不到前方的土墙。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门前的雪地上,想看看来袭的是什么人。
然而,石墙上的守卫的三名土匪被击落之后,一时之间却忽然断绝了声息,也不见有人从墙头跃下。
由于天色太暗,从大殿之内看不清庙墙上的情形,此时外面又全然寂静无声,火光映照之下,厅里的每一个人都面容紧崩,心情均是十分紧张,时间就仿佛凝固了一般!
过了半晌,忽有“咯”的一响动,只听得华不石叫喊道:“小心头上!”
然后,大雄宝殿的顶棚赫然出现了两个大窟窿,两条人影已从天而降,有若天仙下凡!
此时众人才知道,先前对方击落土石墙上的守卫,只是为了掩藏响动,吸引殿内之人的注意力,其实早有高手从两侧潜入,跃到了房顶之上。
而尽管众人的注意力一时间被引开,但是要无声无息地潜到屋顶,令所有人都未能发现,也非得有绝顶的轻功才做得到。
从屋顶纵下来了两人,一人正落在四名“恶狗门”帮众的中间,与他一同落下的,还有大片的积雪。只见那人大袖一挥,在空中飘落而下的雪片被罡风激荡,恍若形成了一条雪龙,朝着四名帮众飞卷而去!
这四名帮众反应亦不算慢,立时举刀剑封挡,“嘭”地一声巨响,四人竟同时被巨力击得倒跌而出,其中一个还撞到了供桌上,桌子倾倒,碗碟坠地,顿时一片狼籍。
从天而降的另一人,则是落向了华不石身前不远之处,还未及落地,一直护在华不石身边的白奕灵就已挺身迎上,双手齐挥,瞬时就射出了数十枚钢针!
“恶狗五小”之中,白奕灵年纪最小,平日里总喜欢缠在“公子师父”的身边,对于练武没多少干劲,颇有点漫不经心。直到前些日子,在孙家老宅被卓漪玟一招重伤,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告痊愈,就连湘江河畔葛家堡一战也未能参加,白奕灵这才深感自己武功太差,这几个月来天天在“恶狗别院”里足不出户,一心一意地习练功夫。
如今白奕灵的“夺命金花”暗器手法,已然可以一口气射出五六十枚暗器,分袭敌人的多处要穴,加上暗器上所喂的剧毒,若论威力,已不在江湖上一流的暗器名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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