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雄本已暴怒而起,仿佛立刻就要出手杀人,但此时听了华不石的话,却一顿足,长叹了一声,道:“石儿,你母亲去世得早,这些年来你我父子相依为命,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有哪一次拒绝过你?你喜欢打理门派,我便把‘恶狗门’交给你,也是无所谓。如今爹爹老了,武功也不如从前,你惹的仇家太强,爹爹唯恐保护不了你,让你出了危险。这次你随我回舞阳,我便把的多年积蓄的数十万银两和百余件财宝都给你,比起‘洞庭帮’的产业,也不会差多少,你看怎样?”
华不石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眼眶却已发红,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怎会不知道父亲对他的关爱之心?华天雄数十年来纵横江湖,杀人不眨眼,一向强横凶霸,人人畏惧,何尝用过这种语气说话,这已经不是命令,而是在恳求!
父亲的恳求,华不石岂能不从?
可是,华不石又怎么能放弃长沙城,就此退回舞阳?这里承载着他的梦想,他的追求,他早已把这些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却在此时,站在一旁的师爷莫问天忽然开口说道:“老爷息怒,且听老奴一言。老奴以为,少爷暂时留在长沙城中,倒也没有什么坏处。”
华天雄眼光一转,瞥向莫问天,道:“此话怎讲?”
莫问天道:“之前我们收到少爷的书信,信上提及要对付魔道在长沙城中的门派,当时双方还未交手,我们便赶来阻止此事,想带着少爷暂避一时,按那时境况,只要离开长沙,谅魔道还不至于追到舞阳城去找我们的麻烦。但适才听少爷所说,前日本门弟子已经和魔道的门派火拼了一场,不但剿灭了‘九仙会’,还伤了数名魔道的高手,已是撤底得罪了他们,那些魔头睚眦必报,定然不会善罢干休,此时回去,只怕魔道中人也会追杀到舞阳城中,结果仍是难免一战。”
华天雄道:“即使如此,舞阳城是门派总坛所在,魔道中人杀来,我们也可占得地利之便。”
莫问天道:“舞阳城本是小地方,就算我们占有地利,也不足为峙,一旦与魔道中人开战,门派势单力孤,没有外援,极是不利。长沙城却是不同,‘洞庭帮’在此城中势力不小,那马五花的武功更是了得,也是一大强助,因此以老奴之见,少爷留在长沙城中,反倒更加安全一些。”
华不石连忙接口道:“莫叔叔言之有理!前日我已让沈家小妹回了舞阳城搬兵,再过几天,‘铁剑宗’和‘神猴沈家’的高手想必都会赶来长沙,到那时我们‘三大恶’加上‘洞庭帮’的人马,未始就不能和魔道中人一战!”
华天雄沉吟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事已至此,你想留就留吧!”
他略一停顿,又道:“你虽然可以留下,却暂时不可接掌‘洞庭帮’的掌门之位,如今魔道中人最主要的目标是他们,你不做掌门,还有些许退路,做了掌门,无异于惹火烧身。石儿,你可明白?”
华不石应道:“孩儿遵命。”
父亲肯让他留在长沙城,华不石已经十分庆幸,何况接掌“洞庭帮”掌门之事推到与魔道的一战之后再说,也有好处,因此华不石并不坚持。
华天雄点了点头,对莫问天道:“师爷,看来我们此番又要与魔道中人交手,但愿与二十年前那次一样,能侥幸脱身。”
莫问天“嘿嘿”一笑,道:“老奴倒想看看,如今的魔道中人是否比二十年前那个魔头还厉害!”
华天雄和莫问天,都是昔年纵横于中南三省黑道上的大人物,华天雄更是排在“黑风录”第五十六位的煞星,此时既已知道难逃一战,就断然没有畏缩之理。
不过对于此战,华天雄却并没有多少信心。魔道中人的可怕手段,当年与那魔头拼死搏杀的万般凶险,直到今天他还记忆犹新,那实在不是令人愿意回想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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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老宅。
“恶狗门”分舵的前厅里,那十多个如花似玉的红牌姑娘们已全都被华不石打发走了,但酒局却仍在继续。
这一摊连环酒席已经摆了五天,长沙城里却依然风平浪静,魔道中人全都销声匿迹,华天雄等人预想中的大战连一点影子都没有见到。
坐在酒桌前的除了马五花,华不石,西日阿洪,于家五兄弟,又多了一个莫问天。华天雄在后院里闭门不出,而华地虎也关在房间里精研武功,对吃酒没有一点兴趣。
马五花带着徒弟,太阳升起时便来,太阳落山时才走,天天如此,简直比公鸡打鸣,母鸡生蛋还准时。
莫问天是老江湖,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老狐狸,和“洞庭帮”的一干人等颇谈得来,一同喝酒猜拳,天南地北地胡侃,相处得十分融洽。
到了第六天上,华天雄不得不从后院出来,因为“神猴沈家”和“铁剑宗”的人马到了。
沈滢儿果然说服了公羊泰。这一次公羊道长率领着十名亲传弟子和二十多名帮众赶来长沙,大弟子屈虎泽也在其中,“铁剑宗”可谓精锐尽出。
而“神猴沈家”也派来了十名弟子,为首的是沈滢儿的两个哥哥,沈山和沈岳,只是掌门人沈家老祖并没有来,据说是因为身体有些不适。
沈家的基业都在舞阳城,门中高手不多,并没有多少向外扩张的野心,沈家老祖已年过七旬,不想长途泼涉也很正常,华不石自是能够理解。而且在他看来,沈家老祖不来也有好处,如果“三大恶”的高手全都倾巢而出,舞阳城里就太过空虚,很容易被其他的势力所乘。
虽然经过与竺真颜的黑道势力一战,如今还敢打舞阳城“三大恶”主意的人已是不多,但江湖险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城中有一派掌门人作镇,当然安全一些。
与沈家老祖不同,铁剑道人公羊泰对于在长沙城中扩张势力则是踌躇满志。进了孙家老宅,刚在后堂的议事厅中坐下,他便迫不及待地追问起城中当前的局势,然后便开门见山地提及瓜分地盘的事。
孙家老宅的议事厅并不算大,公羊道长,华天雄,莫问天,屈虎泽,沈家三兄妹和华不石这些人在厅里坐定,就已显得略微有些拥挤。
“沈家侄女前日对贫道说过,在长沙城中所得的地盘,我们三家平分,想来华兄也不会有甚么异议吧?”公羊泰说道。
他这句话自是对华天雄所说。不过华天雄坐在檀木椅上,默不作声,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师爷莫问天回答道:
“道长此言差矣!前日里沈家侄女到舞阳求援之时,长沙城中局势未定,尚有‘洞庭帮’等一干大敌,如今我‘恶狗门’已与‘洞庭帮’结盟,那‘九仙会’也被剿灭,公羊兄两手空空地前来,就想与我们平分地盘,岂不是太也不劳而获了?”
公羊泰脸色一沉,道:“我等江湖中人,最重信义二字,莫师爷说出此话,难道是想不守承诺,独占此城么?”
莫问天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凡事都须得讲究公平合理。我‘恶狗门’前日与‘九仙会’一场大战,损伤了不少弟子,才能平定此城,你们‘铁剑宗’一来长沙,便要与我们平分地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公羊泰道:“贫道带领‘铁剑宗’门下弟子远道而来,是应你们相求,来助‘恶狗门’御敌,平分地盘的条件,本是你们提出的,此时却要毁诺,是何道理?”
他转脸对沈滢儿道:“沈侄女,当日你我已议定了此事,如今‘恶狗门’不守约定,沈家可有什么意见?”
沈滢儿道:“当日我们确是约定过,长沙城中所得的地盘,除去用来拉拢本地门派的之外,余下的我们‘三大恶’平分。不过当日的情形与如今大有不同,莫叔叔说的也有道理,侄女以为我们三家如何分配地盘,还可再做商议。”
她话音刚落,坐在一边的沈山却开口道:“什么再做商议!既是先前已经说定,‘恶狗门’就应该信守承诺,与我们沈家和‘铁剑宗’平分所得的地盘,没有二话可说!”
沈山是沈滢儿的大哥,年纪在二十五六岁,身高五尺开外,粗眉大眼,面如美玉,长得倒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只是这沈山为人一向骄横霸道,仗着“神猴帮”的势力欺男霸女,无人敢惹,与他的弟弟沈岳一起被称作“沈家双霸”,在舞阳城中都是人见人怕的角色,名声甚是狼籍。
不过所谓的人见人怕,也仅是对于舞阳城里的老百姓而言,莫问天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斜眼一瞟沈山,道:“神猴沈家的主事人不是沈滢儿侄女么,你算是什么身份,在此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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