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大家都是游击队

　　果兴阿留下赛尚阿统带教导队驻扎在德州，一边照顾伤员一边整训二营的新兵，自己则带着全部的主力出城剿匪。大部分的辎重果兴阿都留在了德州，唯独把所有的骡马都带了出来。

　　缴获的上万匹骡马，果兴阿挑拣了瘦弱的以及脾气暴躁难以驯服的，在德州当地就给发卖了，剩下的五六千匹健壮驯服的则留下来自己使用。这次出城加上所部原有的战马，已经可以做到一人三马，甚至一人四马。本来是用不到这么多骡马的，不过果兴阿可不放心把这些牲口放在德州。文煜是个心黑手狠的，果兴阿不在城里，赛尚阿官职低了一些，难保文煜不找个借口把这些马强征了去，还是自己带着放心。至于果兴阿留在城里的其他物资，那都是果兴阿的私产，文煜要是敢动，果兴阿就敢进北京敲登闻鼓告御状去。

　　出城逛了一圈，果兴阿终于知道文煜为什么让捻军弄了个灰头土脸了。绿营兵和托明阿虽然水了一点，但是绿营兵的战斗力还是要比捻军强的，之所以搞这么惨，完全是因为他们是在和一群看不见的敌人作战。这帮捻军就是一群牲口控，几天时间他们又凑出了上万匹的牲口，在这山东平原上来去如风。而且捻军还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文煜空有雄心却完全抓不到捻军的影子。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撤走，然后在归途被风一样追来的捻军偷袭。

　　果兴阿也找不到捻军，连谭绍光也没有办法，这些捻军都是自由主义者，没有计划也没有规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完全是说走就走，你到哪里去找他们。不过果兴阿却有一个文煜没有的优势，捻军跑得快，果兴阿跑的更快。两千多人的队伍有着七八千匹骡马，果兴阿就是跑趟济南也就是一天的功夫，何况就在德州这几个县转悠。

　　“所有人和装备全部上马，六十里一换马，咱们饱览一下德州的大好河山吧！”果兴阿也不急了，慢慢找呗，反正是文煜付账。大不了一直玩到英法联军进北京，自己就带着这三千人去凑热闹，打个小伏击，也能露一脸混块地盘。果兴阿从来没想过击败英法联军，因为就算干掉了这两万联军，人家再派人来自己早晚得歇菜，混块地盘再图发展才是硬道理。反正僧格林沁一共才干掉十来个联军，果兴阿只要杀得比他多，就能出头。

　　“大人，是不是把部队散开点，拉网搜索好一点！”慕顺建议道。

　　“集中优势兵力嘛！万一吃亏了不划算！慢慢找，中丞大人肯付军费，我们急什么？”果兴阿不屑的说道。

　　“嗻！”慕顺不说话了，果兴阿摆明了就是奔钱来的。

　　统一了思想之后，果兴阿开始了他在山东平原上的狂奔，德州各府县每隔一两天，就能看到一次果兴阿大军跑过时带起的连天蔽日的尘土。文煜也没话说，果兴阿虽然给部队搞了五天的马术训练，但也交了三百首级和一千俘虏出来，损兵折将还啥也没捞着的文煜还能有什么话说。

　　不过捻军方面到是有了反应，小股的部队开始向大股靠拢了，他们七八百人就能逍遥快活的日子宣告结束。果兴阿的部队和他们一样，到处乱跑根本不可预测，而且行军速度极快，小股部队只要给撞上就算完活。各头领也不是傻子，发现了异常之后急忙都找大腿来抱，人多了也就安全了。就算也撞上了果兴阿，起码人多了，逃跑成功的概率也高一点。

　　他们不像太平天国有严密的组织，都是江湖好汉自发聚集起来了的，与明末高迎祥时代的起义军差不多，只是个非常松散的联盟，有利则聚无利则散。德州战败之后，带头大哥阵亡，他们当然也就散了。没什么地方好去，就按照自己的山寨团伙大大小小的聚集了起来，开始在富庶的山东快活了起来。官军是来过几次，但是明显不复德州城下之勇一触即溃，他们更是无法无天。也有几个有识之士想把大家聚集起来，但是根本无人响应，山大王当的正高兴，谁也愿意回去坐在一块排座位。不过果兴阿又来了，他们只能再次抱团取暖。

　　不过捻军就像摔碎在地上的玻璃，碎片迸溅的到处都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聚得齐的。而且各股捻军的作战风格，理念作风完全不同，也有人根本就没打算回来。果兴阿就发现过捻军风格不同的问题，他路过的许多镇甸都被捻军劫掠过，但是结果却完全不同。有的是一副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派，不问黎庶只拿地主乡绅说事，抢了粮食金帛之后，带不走的家具杂物就地便分给了百姓。有的是纯土匪做派，管你是地主还是贫农，奸淫掳掠无所不为。还有更过分的，简直就是反社会人格，进镇之后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临走的时候还要放火烧房子。

　　日当正午，果兴阿的大军跑够了六十里路该休息了，刚巧在一处小镇之外，果兴阿便下令进镇休息。可是大军进镇之后，果兴阿非常的不高兴。清军进镇之前，百姓们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全镇欢腾就差载歌载舞了。但是清军一进镇，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所有人都撰紧了手里的东西，畏畏缩缩的靠在了墙角。

　　“你，过来！”果兴阿随手用马鞭点了一个路边的汉子。

　　“大人叫你呢！”那汉子低着头全无反应，几个士兵过去把他拉了过来。

　　“你们镇长和族长在哪里？”果兴阿现在已经习惯了，必须找当地的乡绅问话，这些小老百姓大部分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小人给大人磕头啦！大人要杀小人啊！不关小人的事啊！饶命啊！饶命啊！……”汉子完全没听见果兴阿的话，自顾自的嚎哭哀求了起来。

　　“大人问你族长和镇长在哪？”几个士兵也是老兵油子，抓着汉子的头发就是两个嘴巴，终于让汉子冷静了一点。

　　“啊……啊……”汉子像要死一样抽搭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指了个方向。

　　“赏他一两银子！”果兴阿翻了个白眼，对于清代的百姓彻底无语了，或者说是大清彻底无语了。这些百姓大部分朴实善良，但是只要遇到官，就会变成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一句人话都不会说了。

　　按照汉子指点的方向，果兴阿找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砖瓦院落，不过狼藉的场面足以说明这里经历过什么。一个穿着一般的瘦老太太，正在门口给一个老汉揉着前胸顺气，老头靠在门槛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没事吧！”果兴阿下了马走到了切近，看着十分可怜的老头，轻声问了一句。

　　“啊……你要干什么？”老太太和老头都有些迷糊，听到果兴阿的问话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可是抬起都看到果兴阿的马靴和军刀，瞬间紧张了起来，老太太像母鸡一样护着老头就往门里躲。

　　“大娘你别怕，我们是官军！”果兴阿要死不死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啥都没有啦！钱也没了，粮也没了，你杀了我吧！”老头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一副要和果兴阿拼命的架势。

　　“不是您误会了，我路过，路过！我不要您的东西！来您喝口水，先吃点东西！”果兴阿想起来了清军和土匪几乎等于同义词，急忙说明自己不是来抢劫的。见老头和老太太好像是饥渴的够呛，转身从士兵手里拿过了水和干粮递了过去。

　　老头和老太太得有一阵子水米没打牙了，嘴都起皮了，见了水和干粮急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两人还挺恩爱，老太太紧着伺候老头吃喝，自己还强忍着，老头吃了两口见老太太没吃，一下就把自己手里的干粮塞到了老太太的嘴里。

　　“好官啊！大人啊！救命啊！你可不能不管啊！”吃喝完了，老头也缓了过来，一把抱住果兴阿大腿就开始放声痛哭。

　　这位老爷子，既不是镇长也不是族长，就是镇里的一个富户，家里趁着上百亩的地。这老爷子堪称中国传统农民的典范，他的地大部分都不是祖传的，全是他一点点攒下来的。他年轻的时候家里只有十亩地，是他拼命劳作口挪肚攒一辈子熬出来的。

　　到老了干不动了，到也有了一份家业，农忙的时候雇上十几个短工，年年都有个好收成。眼下就是开始农忙的时候，家里正养着十几个的短工。昨天晚上老太太给短工们炒了土豆片，烙了大饼，连着儿子儿媳一家四口开心的吃着削下来的土豆皮，畅想着今年的好收成。刚动筷子捻军就杀上了门，能抢的都给抢了个干净，连儿媳都给抢走了。家里的短工们火线参了捻军，帮着捻军把老头家给搬了个干净。老头的儿子还想挣扎两下，结果被人家说力气不错，也给抓走当民夫了。

　　“大爷，那帮土匪往哪里去了？”老头哭天抢地的让果兴阿给他做主，果兴阿也想，可是这都一晚上零一个上午了，这些捻军跑哪出了，怎么也得有个方向吧！

　　“不知道啊！”老头回答的很干脆。

　　“大爷，我也想帮您把儿子，儿媳弄回来，可是我现在就追，得有个方向啊！”果兴阿看着老头的确挺揪心。

　　“大娘您知道吗？”果兴阿估计老爷子当时是昏过去了，或许老太太知道。

　　“那边！”老太太先往院子里看了看，然后坚定的指向了大门外边。

　　“我去！”果兴阿再次无语了，这老太太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范，她指的这个方向叫门外边。

　　“大老爷您跟我来，我知道谁知道！”老头想了一会，拉着果兴阿就走。

　　老爷子把果兴阿拉到另外一家富户的门口，这家才是镇长。他们家有没有老头有钱不好说，但还没老头家那么惨，起码两个儿子还在，儿媳妇丢没丢就不好说了。一家四口也是在门槛上坐着，哭哭啼啼的一副受害者模样。

　　“我那三指宽的雕花金镯子啊！”镇长家的老太太是个胖老太太，哭起来中气足的很。

　　不过镇长家明显没有老头家和睦恩爱，两个儿子垂头丧气，胖老太太哭一声“三指宽的雕花金镯子”就要打镇长两下，还非逼着镇长赔给她。

　　老头过去通知镇长他带来了官军之后，镇长全家差点抄家伙和老头拼了。不过听说老头带来的是青天大老爷之后，又全跪在了果兴阿的面前，要果兴阿给他们找回儿媳家产还有胖老太太三指宽的雕花金镯子。

　　“土匪往那个方向去了！”果兴阿看着镇长一家人营养不错，应该能看见捻军的去向。

　　“不知道！”镇长一家齐刷刷的答道。果兴阿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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