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通向永生不死的道路

一众专家们把陆明光堵在办公室里，逼着他立刻开放建木实验室，甚至指着他的鼻子大吼，如果他再不同意，老家伙们就要结伴闯实验室了，难道门口的那些战士还敢阻拦他们，对着他们开枪不成？

陆明光被闹得一个头三个大，嘴都说干了，老人家们都听不进去，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保密电话突然响了，是上级领导的！

陆明光立刻冲着专家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拎起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上级领导浑厚的笑声：“小陆，听说你那儿闹翻天了？”

陆明光立刻明白，这一定是有老专家向上级领导告状去了，这些老专家个个都是手眼通天的，在学术界的地位可比自己高多了，连上级领导也非常尊敬他们。

陆明光苦笑着汇报了建木能够复制人类知识一事，他道：“我这刚刚想向领导您汇报呢，没想到－－”

上级领导沉声道：“建木能够复制拷贝知识、记忆，事关重大，将完全改变人类的定义！小陆，你仔细想想，人之所以为人，究竟是什么决定了他的存在？是肉体吗？还是意识？在我们的神话传说和网络小说里，都有夺舍重生一说。决定一个人自我的，并不是肉体，而是记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一个将死之人的所有记忆，复制到一个克隆体中，那么，这个人算不算重生了？人类是否因此而找到了一条长生不死的永生之路？！”

陆明光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他初闻建木复制记忆的消息，想到的只是人类的知识传承方式将得到革命性的改变，可没想到，上级领导思考得更深！

是啊，如果人的记忆能够被复制，能是否从某种程度而言，生命本身也能被复制了？！

克隆技术对当今科学界而言，并不是特别高深的技术，之所以迟迟没有开展人体克隆，更多的是出于理论道德的考量，从纯技术角度而言，克隆人体，并不比克隆猴子难多少。而地下基地早就已经克隆出了吸血鬼，只要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克隆人体出来。

陆明光知道，在世界其他国家，对人体的克隆其实一直在秘密开展之中，尤其是在白头鹰，传言已经有一批顶级大富豪，秘密克隆了自己的身体。

但是，如果没有记忆的传承，那克隆体依然只不过是一具空壳。

可是，有了建木就不同了。克隆人，再加上建木的记忆复制，那就是真正的重生！

面对重生，陆明光心中没有一点欣喜之意，反而是无止境的恐惧！

人人都追求长生不老，上至帝王，下至升斗小民，莫不如此，只不过小民也就是想一想罢了，而帝王，如始皇帝就能付诸于行动，命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东渡寻访长生不老药。虽然民间对此举嘲笑不已，但如果让任何一个人拥有了始皇帝这样的权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也是寻找长老不老药。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对永生的渴望，是永恒的！

可是，如果人类真的可以永生不死了，会发生什么？

再也没有人死去了，地球上的物质立刻就会陷入紧缺状态，老人不再死亡，而新生儿却源源不绝产生，生死的轮回被打破，地球上原本就已经很紧张的资源会进一步紧缺！

接下来，必然会限制新生儿的诞生，因为老人们不愿意孩子们和自己争夺有限的资源，同时，战争也必然爆发，各个国家各个民族都会为了资源疯狂的拼死一战。

反正现在人类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就算是在战场上被打成肉泥，在后方的克隆体输入生前的记忆后，自己又会重生。这会让战争更加残酷，更加没有底线！

只要人类没有找到新的可供开发的星球，获得更多的资源，重生就会导致永不停息的纷争！

更可怕的是，因为不再有新生儿，人类只剩下老人，他们思维僵化，不知进取，永远固守着以往的教条，人类的思想，再也不会进步，永远只是一潭死水！

人类是永生了，但是人类的思想，却死了，彻底的死亡了！

陆明光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这一切，只不过是一闪念之间。

永生会给人类带来什么，是个巨大的伦理问题，陆明光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想清楚一切利弊，但是，仅现在他想到的这些，就已经令他头晕目眩了。

陆明光扯了扯衣领，哑着嗓子道：“是！我明白了！我会严禁建木的记忆复制实验，彻底停止！”

旁边的专家们不知道上级领导和陆明光说了什么，听到陆明光要严禁建木复制记忆，顿时大哗起来，上级领导在电话那一头听到了专家们的嚷嚷声，沉声道：“小陆，把免提打开吧。我来劝劝专家们。”

上级领导在电话里并没有提什么永生的事，他只是宽慰老专家们，对于建木的研究还需要深入，老专家们都是共和国宝贵的财富，不能有一点闪失。只有确保建木的记忆复制对人体没有后遗症后，才能开展下一步研究。

有上级领导亲自劝解，老专家们才不再闹腾。

陆明光立刻加强了建木实验室的守卫，没有他的亲笔命令，谁都不能入内－－就连原本的喂食这样简单的工作，也由白灵、马老来代替。

这一天，白灵向着守卫的战士点了点头，递上了陆明光亲笔签名的纸条－－如今建木实验室的守卫非常原始，没错，就是原始，既没有什么虹膜扫瞄，也没有DNA对比，有的只是人盯人的原始方式－－守卫门口的战士只认白灵、马老和陆明光三人，其他的人，谁也不能进。

这样原始的守卫方法，反而是最安全的，毕竟不可能有人把自己完全化妆成白灵等人的样子，这世间还没这样高明的易容术。

守卫面无表情地开了门，白灵拎着一笼小白鼠走了进去，建木似乎“看”到了她的到来，哗哗地摇着枝条。

白灵把小白鼠一只只喂给建木，同时抚摸着枝条，她知道，建木有些孤独，建木的性格有些象孩子，喜欢热闹，喜欢与人接触，可是现在，因为陆明光的禁令，建木只能和自己以及白老、陆明光打交道。

白老正在忙于设计新的发动机，他自从记忆被复制后，除了拥有了白灵的记忆外，自己以往的记忆也更加清晰，他也如同白灵激发了器官排异反应的灵感一样，思维敏锐，很多奇思妙想纷纷出炉，所以他埋头在家中，全力以赴研究多款发动机。

而陆明光则要处理大量关于地下基地的事务，所以如今，只能由白灵一人来照顾建木。

白灵投喂光小白鼠后，并没有离去，一边抚摸着建木的枝条后，一边喃喃自语：“我知道你很孤单，唉，陆老师也太过小心了点。这知识复制有什么不好的？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复制了马老的知识，的确有些不对口。我是搞生命科学的，马老是搞发动机研究的，咱们两个研究的学科差别太大了。我如今虽然满脑子都是发动机方面的知识，可对我的生命科学研究毫无用处啊！”

白灵苦笑着：“唉，当时为了实验，的确是有些考虑不周，下一次复制，我得好好想想复制谁的知识。有了，我的数学一向以来较为薄弱，可生命科学中，生物数学对生理学、遗传学、生态学、分类学等领域中都起着重要的作用，我应该复制一下咱们数学界大咖的大脑，这才叫优势互补。”

这时，陆明光带着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向实验室走来，自从知道建木拥有“永生”的能力后，他就再没有睡着过觉！

是啊，这毕竟是永生啊！哪怕一个真正的唯物主义者，面对永恒的生命时，也会心动的。陆明光要用极大的毅力，才能阻止自己进入几个秘密的实验室，抽取自己的细胞，然后克隆，再将自己的所有记忆上传给建木，这样，万一有一天自己死了，克隆体就能全盘接受贮存在建木中的记忆，从而复活。

陆明光知道，和自己一样，忍受着永生的诱惑的，不知还有多少人，甚至在上级部门里，有些有着足够保密级别的人，在得知建木复制知识这一特点后，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永生。

这几夜，不知道有多少人彻夜难眠，要以极大的勇气和坚韧，才能克服永生的诱惑！

今天，陆明光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到了建木实验室－－当然，他并不是想获得永生，只不过，是想来看看，真的，只不过是看一看而已。

陆明光心事重重地走到建木实验室门口，守卫向他敬了个礼，陆明光还礼，他看到实验室里有一人，只不过，因为枝条挡着，看不清人影，他随口问道：“谁在里面？”

守卫一个立正：“报告，是马老！他这几天天天来喂食建木。”

陆明光一怔：“是马老吗？我还以为他在研究新发动机呢，喂建木这种事，不是白灵最喜欢做的吗？”

陆明光示意守卫开了门，走了进去，他正有关于发动机研究进展的问题想问问马老，上海那儿已经设计完成基于新材料的机体了，就等着发动机了。

陆明光一眼看到，马老站在建木下，正抬手抚摸着茂盛的枝条，微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着什么，看那神情，就如一个娇羞的少女－－陆明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娇羞的少女？自己怎么会想到这样古怪的比喻？

陆明光扬声打招呼道：“马老，辛苦你了，这种粗活都得请你来干。”

建木下的马老睁开眼，看看陆明光，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用一种娇滴滴的口气道：“马老？马老不在这儿啊。陆老师，这儿就你和我两人啊。”

陆明光背后的汗毛整个儿竖了起来！他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你开什么玩笑？你就是马老啊。”

马老白了陆明光一眼：“陆老师，我一直以为你是正经人，可没想到你今天居然开这样乱七八糟的玩笑。人家是指鹿为马，你倒好，干脆是认女为男了。”

陆明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那个不好意思，我一时叫不出你的名字了。”

马老轻轻一跺脚：“什么啊，陆老师，你太过份了，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来气我的啊。真是的，我白灵是不是得罪你啦？”

陆明光终于忍不住，惊呼起来：“你是白灵？！不！你自以为你是白灵？！”

马老轻咬双唇，脸上有了一抹浅浅的怒意：“陆老师，我尊重你，不过你今天说的话实在是太过份了！我走了！”

马老抬起手，抿了一下耳边的发丝，但他的手很快僵住了，因为他的手指没有触着熟悉的柔顺的长发，而是坚硬的短发！

马老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发，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寸头，他的声音发颤：“怎么回事？！我的头发呢！我、我明明没有理过发啊！今儿早上起来时，我还是长发啊！”

陆明光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掏出了手机：“你看看自己究竟是谁吧。”

马老打开了手机摄像头，一眼看到屏幕里的自己，扑嗵，华为手机掉落到了地上，幸好柔性屏抗冲击，并没有碎裂，真正碎裂的，是马老的内心！

马老的尖叫声在整个实验室里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是白灵吗？我不是白灵吗？！”

与此同时，在马老的家里，他的老伴正在包饺子，门突然被敲响了，老伴起身开了门，只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年轻女子大模大样进了门，嘴里还嘀咕着：“忘了带钥匙了。”

老伴被这个女子大胆冒失的举动惊呆了，正要大声斥责她出去，只见那女子瞟了眼餐桌：“呵，包饺子，有没有我爱吃的咸菜肉丝馅的？”

老伴闻言一怔，老马是上海人，喜欢吃咸菜肉丝馅的饺子，而不是J城人喜欢的白菜猪肉馅，这个女子，怎么知道老马的爱好？难道是他的同事？

就在这时，那女子已经进了卫生间，嘴里道：“我先洗个澡。”不一会儿，卫生间里传来尖叫声：“我、我是谁？！这身子是怎么回事？！”

老伴冲进卫生间，只见那年轻女子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淋浴头哗哗开着，蒙着雾气的镜子上，照出了女子坚挺的胸部！

老伴终于嚷出声来：“我还要问你是谁呢？！你怎么闯到我们家里来了？快出去，要不，我叫物业保安了！”

那年轻女子慌急地抓住了老伴的手：“我是老马啊！我是你结婚三十多年的老头子啊！”

十分钟后，陆明光接到了电话，保卫处的同志告知，马老的老伴气急败坏地报了警，有个女子突然闯进家来，非说自己是老马！现在，保卫处已经先警察一步，将那女子接了过来，那女子，正是白灵！

两个隔间，两张病床，两个人正昏睡在床上。

医生正在向陆明光解释：“两人没什么大碍，我打了点麻药，让他们先睡一觉。”

陆明光用力搓了搓脸：“没大碍？！你也看见了，直到你给他们打麻药前，白灵认为自己是马老，马老以为自己是白灵，这就叫没大碍？！”

医生耸了耸肩膀：“这只不过是典型的认知混乱而已，在双重性格的人身上很常见。有男人把自己当女人，有女人把自己当孩子，甚至是当猫当狗，更夸张的，是把自己当上帝，当魔鬼。”

陆明光皱眉道：“只是认知混乱这样简单？”

医生插着手道：“是的。其实当我听说建木的记忆复制能力后，我就已经猜到这一切会发生了。白灵拥有了马老的所有记忆，在初期，她还能清晰地区别‘自己’和‘马老’的记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两者的记忆深度融合，特别在睡眠之后，在潜意识下，记忆混杂在了一起，甚至进一步产生了虚假的记忆－－人的梦其实就是一种虚假的记忆。如此一来，‘自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干脆分不清我是谁。现在这个阶段，只不过是白灵把自己当成了马老，两个意识之间还有较清晰的界限，可是根据我的预测，再这样发展下去，白灵和马老的意识会越来越纠缠在一起，直到彻底难以分清，这时，这世间既不存在白灵，也不存在马老，而是一个全新的混合体，一个永远不知道自己是男还是女，是年轻人还是老者的古怪的存在。除了身体本身会提醒她外，她永远迷失了自己。”

陆明光哑着嗓子道：“白灵是这样，那相应的，马老也是这样？”

医生无声地点了点头。

世界是什么？

世界是独立于人的意识而客观存在的。

早在有人类这种生灵前，世界就已经存在了。

但是，世界是被人的意识所观察的，所认知的。

人类的眼睛、人类的耳朵、人类的触摸，通过种种手段，在认识着这个世界。

但是，我们认识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真正存在的样子吗？

我们看到的一缕阳光，只是我们眼睛看到光以后，产生了神经信号，然后传递给大脑，大脑在重新解读后，告诉我们，有一缕光。

但是，谁能说，光，真的就是这样子的呢？

狗的眼睛不会分辨色彩，是天生的色盲，所以，五彩的世界，只狗的眼中，就只有黑白色。狗认为，这个世界，就是黑白的。

我们人类，有什么资格说，光就是有七彩的呢？

我们的认知是天然的必然的有局限性的，真实的世界，根本与我们的认知不同！

如果，所有的记忆或者说信息，是可以被某种外力强行输入人类的大脑，那人类，怎么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洗脑，只不过是网络上的玩笑话，谁都知道，光凭媒体、大V，是不可能真正将一个有独立意志的人洗脑的，湾湾曾经自以为把下一代洗成了天然独，可是在接触了解大陆后，那些年轻人义无反顾地纷纷登陆。

可是，现在，就在陆明光眼前，建木却将白灵和马老的大脑给洗了，这两个人，可都是独挡一面的专家啊，有着坚定的意志，有着超凡的知识，可是他们在建木面前，如同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无力，轻轻松松，他们的大脑就被冼得如此干净彻底。

这还仅仅只是交换、融合了记忆。

如果建木有能力自行编造记忆呢？

那人还是人吗？人不就成了自动生产线上的机器，而所谓的记忆，只不过是预先编制好的程序吗？

不！建木根本不是什么永生的机器！它是控制生灵的邪恶魔鬼！不需要鞭打，不需要酷刑，只要被建木的枝条轻轻拥抱，一个有着独立意志的生灵，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奴隶！

而最最可悲的是，奴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奴隶，他自以为，自己是自由地活着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呵呵，其实你的命，早就已经有“天”给注定了的！

“天”，在冰火世界，就是那个衪！

衪，不仅制造出了罩子，更制造出了建木这样可怕的存在！和衪相比，传说中十八层地狱的魔鬼，都是如此幼稚、善良和无能！

白灵和马老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正如医生的预测，两人对自我的辨识越来越混乱，甚至夸张到前一秒还在以白灵的身份说话，后一秒就变成了马老，在那儿自言自语了。

有一天，陆明光正在病房外探望白灵－－这一切，都是从这个姑娘开始的，要不是她一时心软私下接触建木，何至于有如今这场乱子？

病房的布置和普通的医院有些不同，并没有那些各种各样的治疗仪器，就一张床，因为白灵只不过是自我认知混乱，身体却是健康得很，吃得下，睡得着，用不着什么急救仪器。

其实在主治医生眼里，白灵甚至称得上是一个非常配合的病人，原因很简单，首先，白灵并不认为自己有病，其次，白灵唯一的病症，就是不断在女白灵和男马老之间随时切换，可无论哪种身份，她（他）都是高素质人才，举止彬彬有礼，没有任何危险性。

病房内唯一不同的，就是靠着墙，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白板，每个白板上都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各样的公式，有生命科学方面的，也有发动机方面的，这里的任何一个理念，都足以在国际期刊上发表重量级的论文－－白灵和马老的记忆合体，的确极大的促进了思维的发展和开发，两人虽然在病房内，依然思如泉涌，干脆就写在了白板上。

陆明光的视线在白板上滑过，轻叹了一口气，白板上的内容有人每天记录，然后交给其他专家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专家们告诉他，这些内容将极大推进生命科学和民用发动机的研制，可惜了，拥有这样思维的人，却最终将变成疯子。

医生警告过陆明光，必须尽快找到解决白灵和马老意识混乱的问题，否则的话，两人最后都会彻底陷于自我意识的崩溃，两种意识纠缠在一起，甚至有可能互相攻击，争夺对身体的主导权。

陆明光突然一怔，他注意到一个差异－－以往，在病房中，白板上关于生命科学和发动机的内容多少几乎是相同的，两方面的白板数量大致差不多，但是，现在映入他眼帘的，却是生命科学方面的白板偏多，几乎占了三分之二。

这意味着，今天，白灵的意识，超过了马老的意识。

这时，正在病床上沉睡的白灵翻了个身，呢喃着，撑起身，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醒了，这一连串有着明显女性特色的动作，说明她现在是女白灵，而不是男马老。

不过，很有可能在她下地时，就切换成了男马老。

白灵掀开被子，侧过身，白生生的脚丫探进了拖鞋里－－然后，这一切动作都定格了。

陆明光握紧了双拳，来了，要切换成马老了－－这一幕他近段时间不知看过了多少遍－－然而，白灵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跳了起来，冲到了单向玻璃幕墙边，她重重拍打着玻璃，呼喊着：“陆老师！你在吗？我知道你肯定在对面观察我！陆老师，救救我！救我回来！”

救我回来！我想依然成为白灵，而不是马老！

陆明光耸然动容！今天白灵的自我意识非常强！甚至压制住了马老的意识!她第一次如此明确，要求做回自己，那个女子白灵的自己！

然而，陆明光却涌起深深的无力感，他按下了通话按钮：“对不起，白灵，我找不到救你的办法。”

白灵停止了拍玻璃，退后一步，满脸都是绝望，突然，她的眼睛一亮：“找王比安！快找王比安！王比安一定有办法！他曾经接受过冰火世界建木的信息，他并没有迷失!找他来救我！”

白灵拼尽全力嚷嚷完这句话，眼睛中就立刻失去了神采，她再也不理睬陆明光，转身回到白板前，自言自语画起结构图来－－发动机的结构图，现在，她又是马老了。

陆明光站在单向防弹玻璃后面，长久的，长久的默默无语，白灵呼唤王比安救她，难道陆明光就没想到过吗？

王比安身为与建木接触的第一人，毫无疑问是对建木最熟悉，最了解的，因此，当陆明光刚刚听到白灵和马老因为建木的信息复制，而造成自我认知的混乱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通知正在家中渡假的王比安，让他立刻赶到地下实验室。

然而，陆明光迟疑了。

他的手指放在手机上时，迟迟按不下去。

因为，陆明光害怕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极恐怖的事情！

王比安至今已经接触了两次建木，第一次是在巨型螳螂部落，那里的建木已经完全石化了，只剩下极少的一点活性碎片。在这第一次接触中，王比安用的是服食的方式，他获得了“拉灯”也就是控制太阳的能力，以及进一步掌控了穿越。

第二次，则是在动物园，一枝活的建木直接把枝条捅进了王比安身体里－－现在看起来，这是一种建木与智慧生命交流、复制信息的方式－－但是这次接触，最后却被林薇无意中打破了。

而苏醒过来的王比安，掌握了更强大的控制罩子内气候的能力。

但问题是，前后两次接触，王比安拥有的控制冰火世界的能力越来越强大，可是他却从来没办法将这种掌控的能力，告诉其他穿越者，连他最亲近的周春雨、陈早挺、郭大路等人，也无法从王比安处“学”到这种控制能力。

是的，王比安的解释是，冰火世界的信息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表达。

但问题是，这是真的吗？

王比安究竟是不能表达，还是不愿表达，甚至是不肯表达呢？！

王比安，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

这，就是陆明光对王比安在内心最深处做出的评语。

王比安出生在新世纪，一生衣食无忧，也没有经历过人生的艰辛，除了学校课本上的那些八股文，他并没有真正建立起自己的三观。

对，是没有建立起三观，连三观不正也算不上。

王比安刚刚发现自己拥有穿越能力后，立刻想着自己可以发大财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穿越对种花民族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他第一个想到的，依然只不过是自己的小利益。

只不过冰火世界实在太可怕，这才逼得王比安不得不向国家求救！

依然是出于自己的利益。

所幸的是，王比安在后来的开发冰火世界中，呈现出了较好的表现，称得上是踏踏实实地工作。

可是，谁也不知道，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什么时候脑袋瓜里就会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陆明光自己年青时，也曾经中二过。

万一，王比安利用自己掌握的强大的冰火世界的能力，反水了呢？

这个念头，其实从地下基地建立以来，就一直沉甸甸压在陆明光的心头，整个基地乃至整个穿越大业，都是维系在王比安一人的肩头，直到林薇拥有穿越能力后，陆明光才松了口气。

可是，王比安转而拥有了建木中的信息和能力，他的能力，更加强大了！

如果说，罩子的主人，冰火世界的神，那个不知名的衪，是未来的，最终的威胁的话，那王比安才是陆明光心中最迫在眉睫的隐患！什么冰火世界的怪兽、巨型螳螂、建木，统统不是，只有王比安，这个最初拥有穿越能力的小伙子，才是真正不可控的，真正有可能－－毁灭世界的人！

王比安，完全可能出于自己的利益，故意隐瞒从建木中得到的信息，以及能力。

正是出于这样的顾虑，陆明光在白灵和马老事发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向王比安求救，他想凭借地下基地自己的能力，解开建木的秘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建木。

陆明光的手里还有些巨型螳螂村庄石中树的碎片，动物园的活的建木在防护罩内，暂时接触不到，但只要以地下基地的建木为实验样本，破解了建木的秘密，那陆明光就能从石中树碎片中，获得冰火世界的部分信息。

虽然只是部分信息，以及“拉灯”的能力，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这意味着，地下基地可以摆脱王比安，独自开拓冰火世界。

王比安将处于一个可有可无的地位。

陆明光正因为对王比安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态，所以当听说王比安在获得动物园活的建木的信息后，主动停止了在冰火世界搜索新的活的建木后，大大松了口气－－王比安获得的建木信息越多，种花家就越难控制王比安。

而不受控制的能力，才是最可怕的！

陆明光知道王比安本性善良，但是，他不可能把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的未来和命运，交托在“信任”两个字了。

这无关信任，这只与利益有关。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有的人，可以抛家弃子，可以出卖祖国，甚至把自己的灵魂交给魔鬼！

呵呵，更可笑的是，甚至对有些人而言，出卖祖国，都不需要太大的代价，只要五美分就够了。一点美元，就能让他们在网络上逢中必反，狂舔白头鹰了。

陆明光不可能把一切都寄托在王比安的良心上，他必须有其他的制约措施－－王比安的父母，王路和陈薇就是制约措施之一，后来又增加了林薇，这些，都是王比安无法轻易摆脱的牵挂。嗯，刘佳欣也是新增的牵挂。

是的，就是刘佳欣，这个来自湾湾的姑娘。

其实早在刘佳欣在奉化溪口与王路、陈薇初次相遇时，陆明光就已经盯上了她，如果单纯出于安全考虑，陆明光完全可以让刘佳欣人间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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