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天搬走,傍晚青苗就回家了。因为送圣旨的就是她的丈夫。只是前后两条船,王安节他们那条船开得快,下船人又多,上山之后都去忠义堂热闹了。青苗和七月他们的船在后面,开得慢,靠岸迟,上山以后,天都快黑了。进城之后看到家家关门闭户,也就不惊动他人,青苗与儿子回了家。
凤儿见小姐回来了,似乎没什么变化,七月长高了一大截,而姑爷正在公堂上和众人欢乐,虽然没见着,但是亲如一家,说不出的高兴,也说不出的惭愧。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只是忙着安顿他们,没办法说王玉的事,哪怕不是哑巴,也说不出这个女人的来龙去脉,就权当家里没来个外来户。
王安节带来的圣谕让人忧喜参半。
忧的是,度宗驾薨,子嘉国公显即皇帝位,元军趁新君初立,加紧了攻势,诏谕重庆府制置司并所属州寨军民举城归附,形势更加严峻。喜的是,宋朝廷封张珏为检校太保、四川制置使,让王立任合州知州、钓鱼城主帅,着他们拨兵勤王。
两帅商议,临安危在旦夕,而钓鱼城固若金汤,急修折奏一封,由钓鱼城派出人马,安节率领勤王的人马迎驾来此避难。
安节早有此意,上次回川,众将领早已商量了此事,本来接了家眷,就要到临安去禀报的,才下钓鱼城,就遇到巴全报丧,立即率领妻子儿子一起到合州办丧事,勤王之事就搁置下来。
处理了父亲的后事,即使前方缺人,青苗和七月也吵着要上战场,但是无职男女在大宋哪能轻举妄动?所以将家眷也带回川来。一则青苗思乡情浓,每日吵着要回川,二则七月已经成人,让他回川效力更得锻炼,三则自己朝不保夕,只有此处一片净土,为留王家一脉,只身护驾无有羁绊。
王立已经在山上开始大兴土木,安节视察了一番,觉得十分满意。一方面催钓鱼城里加紧施工,另一方面,他马不停蹄要去临安复命,同时送张珏去重庆上任,再带一队人马去勤王。他甚至等不及了,反正与妻子一路过来,也不再告辞,直接就和张珏下山去了。
只有王立少年得志,在众人的恭维和喝彩声中,大宴宾客,喝得酩汀大醉,还忘不了,要把这一等一的好事先告诉他的玉妹妹。而且,这么大的喜事,以酒盖脸也好,借酒装疯也罢,心头的欲望一浪高过一浪,那见不得人的小九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不达目的,今晚誓不罢休。
手下人要搀扶他,他甩开了。赵安悄悄地跟随他,被他发现了,一顿臭骂。终于清静下来,他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帅府这个方向走,当然不是先回自己家,而是直接走向另一个王家。
因为白日在给母亲大办寿辰,也没有人敢以其它的小事来打扰,比家事更大的事当然是国事,是圣旨下达。送绳子来的是王安节,为自己终于主帅钓鱼城欣欣然得意忘形,然后商量大事,都没来得及问他家属回山没有?
如果不是酒喝多了,他好歹应该想得起来嫂子与侄儿应该回来的,但是他也清醒的记得,安节与张珏是到重庆去了。那么,老王家里就应该依然住着自己的可人儿。为了方便医生来去治疗,大门都是不关的,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里面一个妙人儿娉娉婷婷地迎上来:“回来了?”
“我的心肝——等得急了吧?”王立色令智昏,上前一步,搂着对方就亲嘴。
“啪——”对方一手将他推开,将倒地未倒地之时,又一手揪住他前胸,跟着一句响亮的耳光扇过来,速度之快,力量之猛,打得王立头冒金星,踉踉跄跄,不是被对方揪着衣襟,已然瘫倒在地。
这一巴掌把他打醒了,打他的不会是别人,除了凶悍的嫂子,钓鱼城里没有这样的泼妇,仗着自己新官上任,色厉内荏地说:“你,你是何人?竟敢面掴本帅?”
当晚月色昏暗,院子里的树荫下也看不清楚,听到对方的说话才知打的是王立,这家伙调戏嫂子的胆子量他没有,他是把我当凤儿了吧!还说的这么文屁冲忝的,青苗想想又好气又好笑,揪住他的手放了,就势往前一送,王立就吃了一块坐蹲肉——屁股摔得差点成八瓣。
“掴你还算轻的,老娘恨不得骟了你——”
王立装着才发现是青苗的样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跟着跪倒在地:“是嫂子啊?小弟该死,喝多了酒,看瞎了眼!”
“你个小子,家花没有野花香?有翠翠那个美人还不够?难道看上凤儿了?”
凤儿?那臭丫头,只配给王玉提鞋子,青苗不知道这事儿?难道美人不在她屋里了?说不定给我母亲拜寿还没有回来?抑或被我母亲留下来了?那才好啊!怎么把眼前这事儿糊弄过去?对对,这女人提醒了我,就拿凤儿顶缸。于是连连作揖:“嫂子眼睛比锥子还亮,真是明察秋毫啊!小官看凤儿可怜,只是逗她玩玩而已!”
青苗真还不知道有个外来的女人,凤儿真的是被整得很惨,可怜可怜,但“没有男人就不能过?”“上当一次还不够,也不能再被男人玩弄了啊?”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马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耳提面命训斥一番。但已经是深更半夜,别惊动了辛苦多日刚回家休息的儿子。时候不早了,还是明天再开导开导她吧!
“滚到一边去吧!”想到这里,她一脚踢过去。
王立这次有防备,一个鹞子翻身,果然转到一边去了,涎着脸说:“谢嫂子不杀之恩。”
“哼哼,你是钓鱼城主帅,朝廷命官,我一介民妇,刚才多有冒犯了哦。”
听出马青苗的话里有几分酸味儿,王立连忙声明:“在下小小七品芝麻官,哪里有我哥那样的钦差大臣威风啊!”
“你是太平官,他在刀尖上舔血呢!”马青苗急着等王安节回来,也没心思和他再扯下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原来她在院子里等丈夫呢!自己虽然挨了打,但能与远近闻名的刺藜子一亲芳泽,王立居然有几分得意,想到她又要独守空房,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嫂子,其实我来看凤儿是假,也是来给嫂子通风报信的。”
“报什么信?”
“我哥已经送张制置使去重庆上任,而且与他在县治下调兵遣将,即日起就要率兵前去勤王,他让我捎信给嫂子,他不回来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这个砍脑壳的东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吗?跑那么快干嘛?抢着跑去杀头啊!以为我们夫妻生活过够了是不是?那是在父亲的灵前呢!哪里敢多放肆!这一别那真是出生入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好歹也要多说几句话才走啊!
王立看出他一肚子不高兴,又有几分同情,更担心那个美人儿不知道到哪去了,也不敢问,就说要回去向母亲报喜,告辞嫂子。走了两步,又回头来,说:“以为你们要跟着安节将军在烟柳繁华之地享清福呢!所以就把府上的家人又打发了些,现在嫂子回来了,佣人不够,明天再拨几个来?”
跟丈夫出去的时候,已经把家里下人打发得差不多了,回来一看,只剩下老丁头与凤儿,还没想到人手够不够的问题。
她哪里晓得?王立打发走了多余的人,是担心人多嘴杂,更便于掩人耳目。只是说谢谢元帅关心,需要什么再向他讨要?现在天不早了,明天再去向姨妈请安。
王立像得了大赦一般,连忙溜进家。四处走了一圈,不见王玉踪影,又不好向下人问起,听到卧室里传来孩子的哭声,他一头恼火,冲那边喊了一声:“哄个孩子都哄不好,还想把这一个也带死吗?”
卧室里没有声音了,像是孩子嘴巴被什么堵住了?王立的心根本不放在母女身上,但他是孝子,升官发财这种大事还能不告诉母亲吗?哪怕已经深更半夜,让她早一点高兴也是好的。
他走过去轻声唤着,只喊了两声母亲,卧室门就打开了,意外的是,开门的居然是王玉,他正要惊喜地叫出来,就听见母亲躺在床上喊:“立儿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站在门前的王玉正拿不定主意让开还是不让,听到王老夫人叫儿子,这才闪到一边,端着灯盏,火光跳跃中,也闪烁着她的泪眼。
王立跨进房门,这才发现王玉的眼泪来自哪里了——母亲的床铺很大,但是床前的踏板上却铺着被褥,看起来,这就是自己心尖儿上人的床铺了。可是不敢过问,只是向母亲禀报了今日圣旨的主要内容。
王母果然高兴,说:“我儿果然有出息,多亏你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啊,我们汪家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母亲。”王立轻声唤了一下,知道母亲特意提的是“汪”而不是“王”,但屋子里有外人,还是少为他人所知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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