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人,怎么大殿里头有那么些人呢?青苗也不再说话,进到大殿,密匝匝地挤了一屋子,她有点奇怪,昨天来的时候冷清清的呀!难道他们在做道场?拉了丫鬟一把就要往后撤,却看见所有的人都跪下去了,只有一人穿着玄色长袍举着一张纸,念出一段话:
“丞相求和许金帛,鄂州江面起风波。蒙古派人来索贿,奸臣卖国惹大祸。”
天哪,这不是自己写的吗?怎么在一张纸上?怎么又被带到这里来了?难道这里真有神仙显灵?
“这是……”凤儿正要张口,青苗踢了他一脚,跟着将她扯到外面。
两人隔着板壁听里面人说话:“诸位香客,这是岳王爷显灵了,要不然怎么会将这诗在岳王庙的墙壁上面刻着?庙祝也说,半夜有动静,起来看庙门大开,估计就是岳王爷起来到外面刻字的。他们清早发现,案桌上还有笔墨,估计岳飞担心写下来恐怕送不到皇上手中,这才刻到门外墙上的。”
青苗在外面听着,捂嘴暗笑,跟着就听见有人站起来说,要到岳王庙去看一看。
捧着纸张的人这才说:“千万别去,你去也看不到了。在下因为去得早,给岳王上香的时候还带有纸张笔墨这才抄录下来,刚进庙中,就有贾似道爪牙赶来,重新粉刷了墙壁,抓走了所有在场的人,还不是要杀人灭口吗?幸亏庙祝掩护我,说才开庙门不知道外面动静……”
跟着就有人说:“这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卖国贼心虚了。”
“对,诗里写得明明白白,说的是谁?干的是什么事?岂不是一目了然吗?”跟着就有人说。
就在这个时候,道长出来了,说了声“无量天尊”之后,就问拿纸张的人,为何带到这里来?
穿玄色长袍的人说:“这里是皇家道观,刘真人是皇家内侍,我们只有通过这条路子,才能把这四句诗呈给皇上,才能揭开阴谋,”
众人早已站起,一起呼应,观主接过这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进怀里,说一定送到,叫诸位散去,分头下山,切莫言语,否则有性命之虞。
大家窃窃私语走了出去,只有玄色长袍的人再三作揖,恳请观主尽快送给皇上。
观主问他姓甚名谁,那人摇摇头说:“国之将亡,匹夫有责,不要管我了。”
他们两人还在里面说话,青苗拉着凤儿就走。凤儿问他为什么不烧香了?青苗这才告诉他:“元始天尊已经保佑了,惊天秘密已经泄露出去。但是此处危险,这一屋子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漏风出去,来过这座道观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我们趁早走吧!”
凤儿出来,长了不少见识,马上就明白主子的意思,能到最繁华的地方玩一趟,想买什么买什么,也不管其他的了。
丈夫想的那一招真管用,自己写的诗句人被猜到岳王爷的头上,也算是为国家立了一大功,青苗也高兴得不得了。两人欢欢喜喜的玩了一天,吃饱了,喝足了,下午回来又睡了一觉,更深夜静之时,带着所有的行李往家里赶去。
林容经过几个月的调养,渐渐恢复了元气,弟弟的到来雪中送炭,既有精神上的安慰,也有医药营养的调养,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林松说,要到外面散散心。
听郎中的话,林容选了个好天走出院子门,去哪里?听说卧佛壮观,也在临危之际编成歌曲来唱过,是否得罪了他?才让自己那么惨痛地失去了儿子?想起儿子的惨死,她又难受了,心里就如同刀绞一般。
那天,已经快走到思居桥了,眼看离家只有几十里,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叫声传来,“妈妈——妈妈——”的叫喊那么熟悉,那么刺耳,是强儿?她冲过去,桥面上,两个骑马的叛军正扯起儿子,一人倒提着一只腿哈哈大笑。一个说:“看你崽儿还乱写?”
另一个说:“大汗死了你也跟着死去吧!”
远远看去,儿子头朝下,身子倒挂在两马之间,却扭头挣扎着,恐怖地声嘶力竭地大喊。林容在马屁股朝向的桥的那头,她看见了马匹中被两个歹徒牵扯的人儿,那扯的是她的心,是她的肺,可她不敢答应,不敢营救,暴露了自己,天大的军情就没人送上山了,急中生智,想到自己穿的蒙古士卒的衣服,只有用蒙语大喊一声:“放下——”
她的叫喊惊动了马匹,冲出桥面,各奔东西,孩子就在两个叛军的撕扯着从胯中裂开……她扑过去,扑向那个只有一条腿的儿子,抱住那个还睁着大眼睛的儿子,眼睛边挂着泪水,小嘴喃喃地喊“疼……疼……”声音越来越微弱。
她疯狂地喊着儿子:“强儿,强儿……我来迟了……不,我喊早了……我怎么不代替你去死啊——”
她哭着叫着忘记了时间,头脑里满是鲜血残肢。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惊动了她,想起自己还有大事,躲开片刻,等人走过她才出来。
林容的心已经死了,与儿子小小的尸体一起埋葬了,她不再哭了,也不用头脑,麻木不仁地站起来,见桥不远处有几间空屋子,她进去找了口箱子,扛到桥上,装了儿子的尸体,又拖过去,推倒一堵墙,就算掩埋了他,急于回山报信,这才继续赶自己的路。
只有上了山,见了丈夫,才又一次释放了所有的悲痛,从此夜夜难眠。
灾难一个接着一个,为了治疗元帅的病,丈夫去接父亲来,却披麻戴孝和弟弟一同来了,原来父母也被蒙军杀死。
刚刚恢复一点点精力,跟着又被痛苦击倒,雪上加霜的是,几乎当兄弟相处的王安节,竟然死在长江之中……
苍天啊!大地呀!我林容作了什么孽?上死老的,下死小的,亲人们一个个离世,死得那么悲惨,让活着的人每每想起来,掏心挖肺一样疼痛,每日在痛苦里煎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幸丈夫还在身边,弟弟又来了,给她一些精神的慰藉。弟弟的医药调理也见到一点成效,勉强打起精神,每天侍候两个男人,他们一出去忙了,免不了又在家里独自忍受寂寞与痛苦。
阮思聪走了,王坚也要走了,新上任的马千来了,丈夫闷闷不乐,妻子又添了几分忧虑。
元帅一大早就下山去了。巴全与凤儿也相跟着去了,这一对年轻人还是自己做的媒呢!但愿他们到了异地,尽快地安家立业,小夫妻能够修成正果。
只有巴全来告别,因为他曾经是丈夫部下。凤儿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走了呢!说不准,好歹也跟着自己两天呢!林容不想凑热闹,没有参加他们的送行,那是男人打堆的地方,丈夫说要送他们到重庆的,也得三五天才能回来,只有我和弟弟再加一个士卒,三个人吃饭,不需要满满一竹筒米,她又倒掉一些。
正在淘米,孩子的哭声远远传来,渐渐逼近,最后径自了进了自己的大门。听声音像是七月呀!这个马青苗,抱个啼哭的孩子来串门。她只有从厨房里出来,迎到客厅里。
不是马青苗。七月哇哇地哭着要妈妈,在老管家的手里挣扎着,进了张家门,头依然向外面扭动。林容伸手去接孩子:“哎哟,娃娃怎么啦?妈妈到哪去了?”
老管把孩子递给林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满脸愧意说:“张夫人,我们少夫人让我把孩子送到您这儿,她说跟你讲好的。”
“讲好什么的?”林容有几分奇怪。
“说好了,孩子放这里您这儿,请您帮她带一阵子。”
林容猛然想起来了:才听说安节的死讯时,青苗的确来说过这事儿,说她要出去找丈夫,要把孩子托给干娘带。当初把她劝回去了。后来,尽管她也带儿子过来玩了几趟,再也没提这事儿。
大家都把这茬儿忘了,现在怎么突然送过来了?
“她人呢?”
老关说,已经跟元帅的船走了。
“怎么可能!元帅会让她上船吗?”
“我们少夫人女扮男装走的,估计现在过了小三峡了。”
“天哪,这个丫头,想起一出是一出,怎么说就怎么做,居然说走就走了吗?”
“凤儿呢?”
“跟着巴全走了,所以孩子只有交给您不可,我没办法带孩子呀。”老关无奈地说,“您也是知道的,元帅要到京城当官了,元帅府让给新来的马元帅住了,家仆们都已经驱散,只有几个粗汉子留守,都不是带娃娃的人。”
孩子依然哭着,老管家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
正在为难之时,张珏回来了,说王坚不要他们送,独自下了长江,好在船上有巴全、有凤儿,还有几个士卒随从,不在重庆耽误,争取早点进京……
看见妻子抱着个啼哭的孩子,边上还站着老管家,就问怎么回事?
林容告诉他缘由,苦笑道:“这孩子他妈妈真是个风风火火的人,说走就走了,还要把孩子给我们带,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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