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五十步笑百步

“这位小姐，可不巧近日我们书局正好来了好几本书，其中有几本是以前的孤本，一本却是大楚才子晏生的作品《花间集》，只是不知小姐喜欢的是何种？”

晏生的名头卫如蔓前世便听闻过，的确是本朝名副其实的才子，只是此人向来心高气傲，听闻藏身于京都之中，却是与那些沽名钓誉的书生不同，从来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只是他书写的那一段段感人肺腑的的故事，却是叫许多闺阁女子挂心不已。

当下卫如蔓便颔首：“且都呈上来一观吧。”

素雨为她擦拭了一下桌面，倒了一杯茶，也是瞧出了卫如蔓此刻怕是心情不佳，这才劝着：“若是小姐喜欢的话，我们都买回家去好好看，反正小姐之前不是说了吗？这书中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卫如蔓叫素雨这句话逗笑了，打趣：“你还知道黄金屋和颜如玉啊？”

“小姐，你可别小看奴婢，好歹奴婢也是跟随了您这么多年，也识字的。”素雨当下高傲的抬起脖颈，惹得卫如蔓又轻笑了一阵。

很快，书本皆是被取来，一一摆在卫如蔓身前，那小厮道：“这位小姐，就是这几本了。”

按说这书局中的小厮也极有眼力，瞧着卫如蔓才刚下来的马车，便判断出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卫如蔓此刻手略微一翻，却是眼睛一亮，一本是晋时大家手书的《山海录》，一本《异草集》，再往下，她的眼珠子猛地一凸，手却是猛地一颤，原来摆在面前的居然是《布阵之道》，这，这可是先秦大家鬼谷子的名作，却是遗失许久，没想到居然在这间书屋中寻到，卫如蔓高兴之下正想开口询问价格，边上却是猛地伸出一只手来，一把便将卫如蔓手边的书取了过去，挑眉瞧着上头封皮上的字，轻哼了一声：“这本书，本公子要了。”

“这……”那小厮很是为难的在卫如蔓和这公子身上徘徊。

素雨当下忍不住了，当下转身气鼓鼓的道：“喂，这位公子，你懂不懂规矩啊？先来后到，这本书是我们家小姐先看上的，还请您将书本归还。”

卫如蔓侧身，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身黑色，几乎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的男子，微微勾起了唇角，眼前这男子着实可笑了些，不过是隆冬而已，且大雪已经化开，他却犹自将自己裹成一粽子一般，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便是卫如蔓带着帷帽也自叹弗如。

有这么怕冷么？

然而此刻这位怕冷的公子闻听素雨的话，当下极为嚣张的冷哼一声，却是转手将书递给身后的小厮，嗤笑一声：“笑话，本公子要的书，这书局便是要双手奉上，有你这小丫头什么事？”

“你，你这是强取豪夺。”素雨气愤的跺脚，却是被卫如蔓一把拉住了。

她盈盈起身，朝那公子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出声：“小女拜见世子。”

“世，世子？”素雨当下惊愕的指着那几乎将自己裹成一团的公子，呆愣的瞧着卫如蔓，那手却是被卫如蔓一把就拉了下来，她板着脸佯装发怒的神情，对着素雨道，“素雨，不得无礼，这位可是逍遥王世子殿下。”

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此刻伸出笨拙的手来，将脸上的罩子拉了下来，当即露出一双苍白的脸来，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卫如蔓，皱眉问：“你是哪家的小姐，居然认识本公子？”

卫如蔓浅浅一笑，瞧着这曾书印是承认了，这才道：“素来听闻逍遥王世子殿下酷爱书，却不知今日正是遇见，刚才是小女猜测之言，还请见谅。”

曾书印面上的罩子又戴上了，看向卫如蔓的眼光不再是轻蔑，而是带着一丝探究：“你倒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不过即便如此，这书是不可能给你的，来人啊，付钱。”

说话间，曾书印却是面上一板，极为干脆的说着， 他身后的小厮那是一把摘下了腰间的荷包，瞧着书局的小厮一脸为难，当下也不问，直接取出一张银票塞了过去，道：“我们世子想要的书，难道别人还能抢不成？”意思是，叫那小厮瞧清楚一些，别惹怒了他家主人。

“小姐……”素雨眼见着这番情形，担心的拉扯了一下卫如蔓的衣袖。

这本书她是十分清楚的，小姐怕是极为看重，若是当真被眼前这逍遥王世子取走了，怕是小姐会伤心，这才连忙出声。只是瞧着这世子并不太好说话，比起高阳王来，那双阴翳的眼睛叫她开不了口，这才转而求着自家足智多谋的小姐来。

卫如蔓听着这话，当下无奈的摇摇头。

她又何尝不想要这本书？然而知晓曾书印的人都清楚，进了他怀中的书，叫他拿出来简直跟要了命一般，他嗜书如命，比起她来也是不遑多让。然则这《阵法之道》卫如蔓此番却是势在必得，实在是因为北方如今只有九皇子和顾元修两个丝毫没有经验的人统领大军，若是无取巧办法，这场战事势必会拖久，这不是卫如蔓愿意看见的，一旦他们回京的时间拉长，这京中的局势瞬息万变，便是她也难以保证。

卫如蔓自然是想着凭借《阵法之道》中包含的阵法帮助他们的，所以……

她眼睛蓦地一闪，嘴角却是微微勾了起来。

“逍遥王世子取笑了，既然这书是您买下的，那便是您的。”

这么一说，曾书印极为满意，当下便笑笑：“你倒是识相。”

却不料，卫如蔓又道：“只是，素雨刚才说的也对，这先来后到的，逍遥王世子怕是破坏了这规矩，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毁了您的名声。”

“哼，本世子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居然敢编排于我。”那一副嚣张跋扈的神情，让卫如蔓一阵感慨，不愧是当今圣上亲弟弟的嫡子，说起这话来，自有一副睥睨天下的感觉来。

其实无怪乎他这般嚣张，单凭着这身世他便可拳打京都大家子弟，嘴怼天下，再加上这一具并不太健壮的身子，便是当今圣上也是疼惜几分，更遑论逍遥王更是护短，对其爱护有加。

卫如蔓微微摇头，感慨了一声：“世子怕是误会了，小女担心的并不是世子的名声，而是小女的名声。”

“呃？”饶是遍读百书，自认为足智多谋的曾书印此刻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卫如蔓。

“小女是闺阁女子，若是拱手相让，少不得让外人以为小女与世子之间存着什么瓜葛，小女还未出嫁，担不起这些风言风语。”卫如蔓说得极为诚恳。

我管你死活！曾书印刚想说出这话，却是叫卫如蔓之后的话愣住了：“世子自然是瞧不上小女的，只是如今小女被赐婚给了九皇子，自然得在意这名誉一二分。”

此话一说，便是再不可一世的曾书印此刻也是一怔，旋即诧异的多看了卫如蔓几分：“你，你是卫三小姐？”

素雨听闻，此刻当即就是将胸膛一挺，很是自豪的道：“对，我们家小姐就是卫家三小姐。”

曾书印再度将包裹在嘴上的布拉了下来，十分疑惑的上下打量着卫如蔓，依旧皱眉问：“就是那个帮助京都乞儿的卫三小姐？”

见素雨再度点点头，曾书印当下暴怒着出声：“原来就是你这个白痴啊，有那么多钱不留着自己花，买买这些书画也是好的啊，上赶着送给那些乞儿，你是嫌钱多碍眼啊？”

面对这样暴怒的曾书印，卫如蔓依旧面色淡然，轻笑出声：“虽然京都人人称世子易怒，脾气暴躁，但是在小女看来，世子却是也有几分善心的，只是世子这五十步笑百步的做法，小女还真是不敢苟同。”

众人皆是呆愣当场，曾书印良久才结巴着道：“你，你什么意思？”

“很抱歉，世子殿下大概不知吧？小女这些天下来与那些乞儿很是交好，之前世子明着暗着的偷偷帮扶他们的事情，又怎么能瞒得住小女呢？”卫如蔓说完，朝他微微行了一礼，“在此，如蔓替那些乞儿感谢世子的倾囊相助。”

曾书印当下如同被踩了脚一般跳了起来，十分嫌弃的躲开卫如蔓，像是在躲瘟疫一般，嘴上犹自辩解着：“谁，谁倾囊相助了？”

他身边的小厮大约是很长一段时间感觉自家主子被人误解，此刻颇为义气的站了出来：“世子，您这么多年一直被人误会，小的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些书……”他指了指书桌上的书，还没说完，嘴却是当下就被曾书印捂住了，他一把抢过那小厮手中的书扔给卫如蔓，嘴上慌忙道，“这书，算是我赠送与你了，这总行了吧？”

眼见着曾书印等人慌忙离去，素雨这才好笑的捂着嘴轻笑：“小姐，这逍遥王世子殿下现在看起来也是挺可爱的嘛。”

卫如蔓却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看书桌上的几本孤本和那本《花间集》，迟疑片刻，还是叫小厮一起包裹了起来，付完账出门，卫如蔓刚想打开《阵法之道》，突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转头吩咐素雨：“素雨，你瞧瞧我们后头是不是跟着一辆蓝色顶棚的马车？”

素雨微微皱眉，不过还是立即点了点头，转身打开了车帘，朝后看去，这一看之下当即就缩了脑袋回去，对卫如蔓点了点头。

“去乌衣巷吧。”卫如蔓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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